“哎呀,那真是巧呀,”唐总感慨,“大学同学来自五湖四海,毕业后各奔东西,再见都难,我们和苏总可谓有缘的很呐。”他转脸对毕耀说,“你们同学叙旧,我做东,餐厅是订好了,这次就不打扰,下次我再请苏总,还请赏光。”
“会的”,苏时雪温婉一笑,礼貌地点下头。
江风酒店
“没想到我们会在这种场面再见”,苏时雪打破两人间的沉默,“你在CY公司的总部?”
“是,”毕耀点下头,缓了缓后,抬眼对上苏时雪,脸上是惶惑的神情,“你怎会......咳......你接管了公司吗?”心里真实的想法差点就说了出来,还好及时止口。毕耀抿抿唇,咽了下,作势清嗓子。
现在毕耀心到了嗓子眼,她真害怕听到让她崩溃的话。
“你以为见到的会是艾阿姨,对吗?”苏时雪看得出来毕耀紧张。心想你还在乎吗?当初为什么要走呢?艾叶如今这样,多少你是脱不了干系的。
“阿姨还好吗?”毕耀问。
“不算好,”苏时雪很认真地回道,“都不算好。”
“???”毕耀睁大眼睛,指尖扣进掌内,她不想和苏时雪拐弯了,径直问道,“艾叶还在研究所吗?”
“不在,”苏时雪凝视毕耀,“你离开没多久,她就出事了。”苏时雪说完,深吸一口气,好似方才说话用尽了她的力气。不及毕耀追问,苏时雪的眼神却变得锐利起来,“恐怕你再也没机会和她说话了,她出车祸,成了植物人。”
毕耀一听,本来前倾的身子,顿时瘫软了下去,满脸的惊愕。这个消息比她预料的残酷太多了。
“她......”,心脏猛一滞,身心寒凉。毕耀张嘴倒吸一口气,不可置信地盯着对面的苏时雪,眼睛微微眨了下,一道水幕泄在两人之间。
泪水蓄了很久,‘艾叶’两字似一道阀,无论是从毕耀嘴里还是别人的口中听到它,便一发不可收拾。
眼泪噗簌簌从毕耀的眼里滚掉在她的手背上,又从手背顺流到桌面。
“如果......”,苏时雪没说下去,她在心里责问毕耀:如果不是你任性离开,伤了艾叶,她怎会失魂落魄的?你若陪在她身边,她又怎会用哪种方式折磨自己?
“艾叶在哪儿?”毕耀撑起身体。脑海骤然浮现她梦中与艾叶缠绵的碎片,这使毕耀内心更加痛苦不堪、自责万分。
无知无觉的艾叶、毫无生气的艾叶......再不能见她美丽幽深的眼眸了吗?毕耀心疼艾叶到极点,全身哆嗦。她瞪大眼,无法相信那床上的人正是艾叶。
“啊~~啊叶......对~~对不起......”,毕耀泣不成声,无法言语,眼泪怎么也擦不完,模糊了视线。她颤抖着爱抚艾叶微凉的脸庞,木然地凝视着她。
也许太过悲痛,毕耀都产生了幻觉,她看见一个虚虚幻幻的身影,背对自己立在床前。
“啊耀,不要难过,”虚幻的身影传来不熟悉的声音,确有熟悉的感觉。
毕耀疑惑,伸手轻轻一碰,那抹身影像水中的倒影,泛起了波纹,身形荡荡漾漾。
“你是谁?”毕耀虽有些害怕,心里却莫名生出了希望。她直觉这个人对艾叶的生死至关重要。
“我就是她呀,”虚幻的身影,慢慢转过身,朝毕耀微微翘起嘴角,露出耐人寻味神秘且俏皮的笑,“毕月乌,我回来了。”
“......”,毕耀感到震惊,因为虚影人的面孔在梦里出现过,“我不是毕月乌,我也不管你是谁,我只要艾叶”,毕耀慌忙避开那人深远温情的目光,为什么她一出现,自己就会心生悲伤,那悲伤积了几世似的,让人窒息。
“你能让她醒来吗?”毕耀溺水般喘口气,尽快驱散那股子悲伤之感,镇静下来,哀求道:“只要你能让她醒过来,我什么都愿意。”
“你不想做回毕月乌吗?”那人显得难过。
“我不想!我只想和她在一起”,毕耀握起艾叶的手,满眼祈求地盯着那人,哽咽道:“求求你,救救她,即便你我有缘在先,今生今世我是不会放下她了。”
“那......”,虚影垂下眼眸,轻声道,“她不和你有肌肤之亲也接受吗?”
“锦上添花,不要也罢”,毕耀苦笑,“和失去她相比,这算什么。”
“好,”虚影幽幽叹口气,“毕月乌,我等你了了这段情缘吧”。那人语毕,凄凄艾艾地深望了一眼毕耀,就化为一道柔和的金光融进艾叶的身子中。
那人最后一眼的凝望,让毕耀的心感到刺痛,顿时涌起难以言说的不舍之情。
“你.....别走......别走......你的名字......告诉我你的名字”,毕耀的双手在床边乱抓起来,紧闭的双眼中流出的泪水,把床单洇湿了一片。
“啊耀,啊耀”,苏时雪从外面接完电话进来,看到毕耀跪趴在艾叶的床边,眼睛半合,似昏似睡,嘴里含混不清咕哝着什么,双手紧扣在一起。
叫了好几声,没有叫醒,吓得苏时雪,以为她伤心过度,惊厥了,忙要去按铃传医生。
“我没事”,毕耀站起来,拦住苏时雪,脸上的神情复杂,因哭太久,她的嗓音沙沙的,“我梦到艾叶......醒了。”
“嘀嘀嘀~~~”,机器读到生命复苏的信息,响起了提示声报。毕耀和苏时雪同时猛地转过脸去......
落霞古镇
每年的七夕,狐凌都来落霞古镇,缅怀她至今难忘的爱人--鹿跃。
一朵朵耀眼的白玫瑰从狐凌的手中被投到桥下,浮荡在水面,顺水流向远方。
“小鹿,”狐凌轻叹口气,出神凝望霞光闪烁的湖水,思绪飘然。她总不能接受小鹿离世的事实,总想着还能再见那熟悉的身影。或在桥的对面,或在某人的后边,又或许在一堵回廊的尽头......
“小鹿?”狐凌逡巡的目光,忽然撞上一道熟悉的装扮,便欣喜万分的摇手喊道,“小鹿,小鹿”,边喊边朝那人跑去。
“小鹿,你等等”,狐凌毫不犹豫,挤进人群,边划拉边在后面喊。
奇怪的是,那人听到喊声,身子先一震,而后脚步变快,似乎想躲。狐凌见着形势,心里既高兴又着急。
只可惜,那人的手脚太过敏捷,三下五除二就把狐凌甩掉了。
只见那人握住门栏,身子一用力,便翻过了两米高的廊门,闪到僻静隐蔽处,不见了踪影。
“对不起,狐凌”,那人缓缓摘下帽子,露出线条明朗的五官,原来是小鹿当年的室友--夏风。
她的穿戴与小鹿极为相似。同款的帽子,同款的单肩包,同色系的搭配,连走路的姿势都像。这就难怪狐凌把她看错成小鹿了。
其实夏风的身形比小鹿要更健壮些,也高出小半个头。若在以前,狐凌定然不会认错,可如今过去那么多年,小鹿在狐凌的记忆中已经不那么具体了,像画里的人,看的是种感觉。
“一定是小鹿,除了她谁还有这样的身手?”狐凌满头大汗,微微喘着气,望着攒动的人头,迷茫又失望,喃喃自语,“你还在怪我吗?不想见我吗?”
自从小鹿失踪后,夏风一直在以她的方式暗里保护和安慰着狐凌,可她不知道:让一个人心存幻想,却又永远得不到想要的结果,是多么残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