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滢明白了,顾晨就是不愿承认她的重要,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也是无用。
她放软了语气,道:“为了我……和母后,还有姑母和国公府,你就不能留下吗?我……我们都需要你留在这里。”
顾晨看了清滢许久,道:“若是我留在京中,便会一直陷在朝局里,被死死的困住。我不想每日都在想,都在算,都在为以后布局。我已经烦死了这些。清滢,我累了,很累。”
她停顿两息,接着道:“而且,若是我继续留在这里,必会惹人忌惮。不说顾昀会如何,单说你的外祖魏丞相,怕就会寝食难安。那日在文和殿上,我说喜好女子,会过继子嗣,丞相的反应就是最好的证明。即便我能一次次的稳住他和一些朝臣,但只要我手握大权,便无法彻底打消他们的忌惮。新君年少继位,威望不足,而我却功高盖主,你说会如何?”
顾清滢攥了一下手,道:“你若是顾忌这个,我也可以向你承诺,我定会让外祖彻底打消对你的忌惮。若是他不听……那他便不再是我的外祖,我愿和你联手除掉丞相一党。”
顾晨变了神色,震惊不已。
顾清滢的眸光闪了闪,道:“姑母对你最为疼爱,若是丞相一直对你相逼,不用等旁人动手,姑母就会出手。而且,先帝晚年设立六部就是为了分权丞相。如今的朝中,即便没有丞相之职,也不会有什么不同。父皇还留下丞相之职,为的是顾昀。若我猜的不错,父皇会留下话,待顾昀坐稳皇位,便会让他以外祖年迈为由拿掉丞相这个职位。一来是不再需要,二来是防止外戚干政。没了丞相领头,无人敢,也没有人有能力针对你。所以,你大可不必有此顾虑。”
顾晨叹了口气,道:“你明白我的意思,何苦再来逼我?”
“我没有逼你,我只是……”
“清滢,放过我吧,就当是我求你了。”
顾清滢心如油煎,呼吸不能。
她垂下头,快速思索着,道:“储君未立,咱们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等顾昀成为太子,且再看,可好?”
顾晨没有言语。
顾清滢忙转移话题,道:“你已经想到了,若无意外,父皇会加快立顾昀为太子的脚步。依你看,父皇会如何做?”
顾晨喝了口茶,神情冷漠的道:“你生在帝王家,最是清楚皇权的残忍。皇伯当了近三十年的太子,如履薄冰的走了近三十年才踏上实地,但也没能走出寒冬,依然发生了‘嘉阳之乱’,险些功亏一篑。皇伯……皇伯是仁君,但如今除了皇伯这一脉和姑母,世上再没有先帝的血脉。帝王家就是如此。”
“若我猜的不错,皇伯必会未雨绸缪,提前为顾昀打算,不会将一些人,一些事留给顾昀去料理,让他去经历同样的险境。但顾项和顾晟毕竟是皇伯的亲子,虎毒不食子呀,皇伯的内心必是异常煎熬。”
“你的意思是,父皇不会下狠手?”
顾晨揉了揉眉心,道:“清滢,我方才已经挑明了,你就不要再和我一来一回了。我重诺,说过的话永远都作数。”
顾清滢垂眸,端起茶盏缓缓饮了半盏,柔声道:“我不是不信你。只是……习惯了如此。你莫要恼。”
顾晨的心一下就软了,道:“我明白。这些年,你都是这么过来的。”温和而笑,道:“你是皇伯的女儿,最是清楚皇伯的心思,你觉得之后会如何?”
“如你所言,现在要防着的只剩顾项和顾晟。顾晟的才智和城府有限,心智也不够坚韧,更没有胆量,这辈子都不可能做出谋逆之举。只要顾昀成为太子,他便会觉得大势已去,应是不敢再有旁的心思。但顾项不同,他一直以皇长子的身份自居,从不掩饰对皇位的觊觎,又是武人性情,像极了嘉阳大君。虎毒不食子,父皇不会想亲手弑子,除非……” 眯了下眼,道:“我想,父皇会对顾项试探一番,再做定夺。”
“嗯。既如此,那就等等看吧。放心,我不会袖手旁观,绝不会让你和皇伯皇婶陷入险境。”
顾清滢直视着她的双眼,坚定的道:“我信你。”
“好。”
顾晨将茶盏中的茶一饮而尽,语调轻松的道:“我听雪儿说,她今日见了你。雪儿说你对她很好,她也与你十分投契。还说你哪日若是有兴致,想与你探讨琴艺,为你抚琴一曲。”
顾清滢笑着道:“宋姑娘的琴艺久负盛名,若是能有机会让宋姑娘抚琴一曲,是我之幸。”
“你是我的堂妹,不必与雪儿见外。以后你们都在王府,日日可以见面。等你熟悉了王府,料理好了王府诸事,闲来无事大可邀上雪儿,逛逛园子,品茗抚琴。我也会陪着你们,一起找些趣事,免得无聊。”
顾晨将宋雪把掌管王府之权交给她的事认了下来,轻描淡写,顾全了所有人。
顾清滢心里很是酸楚,但笑容不变的道:“那自然是极好的。”
顾晨眉眼带笑,打了个哈欠,道:“今日累得很,时辰也不早了,我先去沐浴了。”刚要站起身,道:“你也乏了吧。要不,你先去浴池沐浴?”
“你是知道的,在宫里我都是用浴桶沐浴。你去浴池吧。”
“好。你早些歇下,明日一早还要进宫。屋里给我留个亮就行,我会放轻手脚,不扰到你。”
顾清滢颔首应下,看着顾晨出去的背影,在心中对自己道,慢慢来,不要急,不要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