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个时辰,顾晨有些吃不消了。她的伤没有完全好,躬身跪着会扯到后背,越来越疼。身形微晃,豆大的汗珠顺着下巴滴在地上,留下点点湿痕。
刘淮瞧见了,想了想,再次进入御书房,很是急切的禀报给了皇上。
顾敬已经冷静了下来,恼怒之后竟从顾晨的“大逆不道”中生出一股心安。这几日一直盘桓于心,难以言说的那份烦躁,散去了。
“让她进来吧。”
顾晨脸色发白,摇晃着跪下,虚弱的唤道:“皇伯。”
顾敬面色不善的看着她,道:“你当着满朝文武做出此等荒唐之举,你可知错?”
“在百官面前惹皇伯恼怒,我知错了。”
顾敬都被气笑了,道:“你这是知错了?你分明是不知错!”
顾晨叩首,道:“我自幼得皇伯和皇婶疼爱。幼时常居于宫内,顽劣闯祸,皇伯和皇婶都纵着。母妃仙逝,父王也走了,皇伯和皇婶便是我的至亲。此等大事,我……孩儿怎能不如实告知与皇伯。孩儿从未为了自己向皇伯求过什么,只这一次,求皇伯垂怜。”
顾晨从未在皇上和皇后面前自称过“孩儿”,是何原因,皇上和皇后心里都清楚。不是顾晨不想表露亲近,而是她不想将自己放到与皇子和公主一样的位置,严守本分。如今这一声“孩儿”,怎能不让顾敬动容。
顾敬长叹一声,道:“你先起来。”
顾晨双臂颤抖,强忍着疼,道:“孩儿愿长跪不起。”
顾敬沉默片刻,道:“你都说了,君无戏言。起来吧。”
顾晨抬起头,欣喜且感激的道:“谢皇伯。”
刘淮赶忙上前将人搀扶起来,好生扶着瑞王坐到了椅子上。然后躬身退出御书房,关上了门。
“朕记得,文昌侯的嫡次子程柏是你的同窗。如今他中了探花,才华横溢,学识不凡,仪表堂堂。朕听闻,你与他私交甚好。你喜好如何,都不打紧。你王府里的事,只要关起府门,可由着你闹。但面对天下人,你不应任性,毁了你的名声。不如,朕为你和程柏赐婚?”
顾晨险些惊掉下巴,道:“皇伯,程柏是文昌侯的嫡次子,有大学问,有朝一日或可成为国之栋梁,皇伯的股肱之臣。此等男子,怎会甘愿入赘?也不能让他入赘,引众人嘲笑,毁了他的一颗精忠报国之心。再者,文昌侯也不会愿意。”
“能入赘皇族,是他程家累世修来的福报,有何可不愿的?能成为你的夫婿,是他程柏高攀!至于文昌侯,他还有嫡长子程荣可以承袭爵位,绵延子嗣,他有何可不肯的?嗯,为了能让程柏多少配得上你一些,朕可以将程家的爵位升一升,晋升为公爵。”
顾晨小声的道:“皇伯,君无戏言。”
“你……”
“君无戏言。”
顾敬气得吹胡子瞪眼,道:“走走,赶紧离了朕的御书房。”
顾晨笑着应下,规规矩矩的跪安,开开心心的离开了。
刘淮小心翼翼的进入御书房伺候,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就怕稍有差池若得皇上怒上加怒,丢了脑袋。可观察了一会儿,他发现皇上虽然生气,却没有到怒火中烧。这可奇了怪了……
安生在御书房外候着,接受着宫人视线的洗礼。他还纳闷,难道今日自己格外英武俊朗?可等他见王爷拖着有伤的身子在御书房外跪候,便觉出了不对。这一跪就跪了一个时辰,他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毫无办法。王爷从御书房出来,他一路跟随护卫,等出了宫,立即问道:“王爷,可是伤口不好?”
安生跟在顾晨身边多年,对她走路的姿态,步伐的距离,胳膊摆动的幅度都很是熟悉。这一路出来,他早看出了不对,却碍于在宫中,不好开口。
“无事。”看了眼马车的方向,道:“不要多话。”
王爷不想让靳忠等人知道,安生闭上了嘴。
顾晨上了马车,对靳忠下令,去长公主府。
秋兰迎了出来,说长公主殿下今日不见客。
哪里是姑母今日不见客,是不想见自己呀。果然,姑母已经知晓了早朝的事,生气了。
顾晨放下茶盏,微笑着站起身,道:“秋兰,帮我转告姑母,我刚在御书房外跪了一个多时辰,背上的伤口裂开了,需要阿笙多加照顾,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让她来给姑母请平安脉了。好了,本王走了。”
秋兰看向王爷的背影,很是无语,心道,王爷应是长公主殿下的亲生女儿才对吧……
安国公主府。
顾清滢正拿着一小块梨逗白团子。白团子像是知道她在故意逗弄,懒得理她,动都不动一下,惹得顾清滢和玲珑轻笑出声。
灵犀急匆匆的进来,行礼后,倒豆子一般的道:“主子,宫里传了消息过来。今日早朝,瑞王殿下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向皇上要恩典,准许她今生不与男子嫁娶。王爷说她钟爱女子,还说要从皇子的子嗣中过继一人。皇上说了句胡闹,气愤的离开了文和殿。王爷却嚷着君无戏言,一定要让皇上应下。后来,王爷在御书房外一直跪着,皇上不见,说是要让王爷跪死。”一口气说完,大喘了口气。
顾清滢拿着梨子的手一顿,白团子趁机扒住梨子,吭哧吭哧的吃了起来。
玲珑看向主子的侧脸,放缓呼吸,拉着灵犀轻轻退了出去。
门刚关上,屋里传出一声白团子的尖叫,接着是一下一下的抓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