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漪澜挑眉。
“母后早先有意选甄惠为昀儿的正妃,前段日子,国公夫人和甄夫人进宫向母后问安,已委婉的拒绝了此事。我知道国公府不仅是不想嫁女,实是不想与皇室结亲,即便父皇下旨,国公府也会想法子拒了。别人看得不明白,姑母却应是清楚的,当年,赵太师之女,如今的甄夫人不就是为了不嫁进皇家而嫁给了甄大人。即便当年父皇没有拒婚,甄夫人也有办法不嫁给父皇。母后是为我操碎了心,可注定无法如愿。”
“至于父皇的想法,我是明白的。姑母,若是父皇有了决意,我会下嫁。作为女儿,婚嫁需听父母之命。作为儿臣,更是要谨遵圣命。此举,有益于父皇。若是我好生经营,应也会得偿所愿。”
这孩子,太像当年的自己了。顾漪澜坐起了身子,道:“姑母明白你是为了什么而经营。姑母是过来人,不想见你如此。”
这话像一把锥子,将顾清滢早已冷硬的心凿出了个窟窿。她低下头,藏起眼中的湿润。
“说到底,你是想找个助力。既然如此,你应知道,能给予你最大助力的,是晨儿。哎……奈何,晨儿是女子。”
顾清滢艰涩的笑了,若是自己能嫁给顾晨,一切都将是最好的。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清滢,如今你父皇的身子并无大碍。后宫,有你的母后统御六宫。朝中,有你的外祖魏丞相总领政务,又有晨儿手握大军,还有一些如甄明理一般的纯臣。你方才也说了,如今朝中的形势比不得姑母那时凶险。既如此,你又何必作茧自缚? ”
顾漪澜轻叹一声,道:“你可以多为自己考虑,不必太苦了自己。”
顾清滢抬起头,红了眼眶。
顾漪澜慈爱的笑道:“好了。上次给了晨儿许多人,我那府里呀,也不剩多少人了。等你搬去了公主府,我送二十个人过去。”
顾清滢站起身,恭敬的谢过姑母。
“你可见过晨儿了?”
“王姐昨夜睡得晚,还未起。”
顾漪澜蹙了下眉,道:“晨儿左右无事,你还要去瞧公主府,不必等着见她。”
顾清滢想了想,道:“毕竟是父皇让孩儿来的,孩儿还是要见一下王姐。”
顾漪澜没有再劝,道:“那你便去吧。”
“那孩儿就去看王姐了。”
顾清滢走后,顾漪澜靠回榻上,闭上了眼睛。
顾清滢出了院子,内心渐渐平复了下来。她明白姑母所说的,但昀儿一日没有登上帝位,她一日不能安心。
帝王之家,重血脉,薄亲缘。
眼下,父皇是想让昀儿做太子,可圣心难测,岂知父皇不会改了主意?即便昀儿做成了太子,若想保住太子之位,又会是何等的艰难。古往今来,废太子可不止一两个。当年,父皇不就险些被废掉?皇帝与太子是皇权的对立呀。
母后是父皇的结发妻子,这些年,二人感情甚笃。母后想让自己与国公府结亲,父皇怎会不明白这里面的事?若父皇此时年迈,又是个疑心极重之人,恐怕会觉得母后是急着让昀儿做太子,巴不得父皇早些死,好给昀儿让出位子。
母后相中甄衡,有为她这个女儿考虑,但更多的还是为了昀儿。她对此没有怨言,可一想到那日顾晨对她说过,让她一定要嫁给喜欢的人。两相对比,她这心里……
外祖父身为一国丞相,看似实权在握,可先帝晚年设立六部就是为了分权丞相。这丞相一职已是风光不在,外祖父之后,是否还会有丞相一职都难说。近些年,外祖父一心要助昀儿上位,操之过急,已惹得父皇不满。
至于姑母提到的纯臣,何谓纯臣?就是哪都不站呀。只有顾晨是她全然相信的,可她又怕顾晨会变。如此矛盾,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
姑母是一番好心,可如此种种,让她如何能多考虑自己?
顾清滢一路想着这些,不知不觉到了厅里。
云逍请公主稍等片刻,退了下去。
顾晨这一觉睡得昏沉,睁眼看清周围的摆设才回了神。她轻手轻脚的下了榻,见雪儿还在熟睡,悄悄的出了屋子。刚关好门,还没来及跟海遥说话,就见云逍匆匆而来。
得知清滢来了,已经见过了姑母,正在厅里等自己。她看了眼日头,忙去书房洗漱一番,换了身衣裳。
顾晨带着温和的笑容进了厅,语气轻快的道:“清滢,等了好一会儿了吧。我起得晚了,也没想到你会来。”
顾清滢看着她头上缠着的布,心中一紧,道:“我听闻你伤了,来看看。你头上那伤,可有大碍?”
顾晨坐到她的旁边,不在意的道:“无事,小伤而已。”
小伤?深可见骨,怎会是小伤。
“当真无事?父皇和母后很是担心。”
顾晨面露愧疚的道:“让皇伯和皇婶担心了。真的无事,过几日就会痊愈。”
顾清滢原想问她缝了几针,听她这么说,便没有问。仔细的瞧了瞧,见布湿了,柳眉微蹙,“你那伤怎可沾水?”
“哦,一时忘了有伤,洗脸时不慎沾到了水。不妨事,我一会儿就去换药。”
顾晨瘦了些,眼底有淡淡的乌青,脸上还有几道红痕,像是抓挠留下的印子。她垂下眼眸,然后拿出文书递了过去,道:“这是父皇让我带给你的。”见顾晨展开细看,虽无太大的表情变化,但那眼中却透出喜悦,她这心莫名的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