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晨辨了一下人,是周叔。算算岁数,他才四十出头,几年未见,须发竟都斑白了。见眼泪顺着周叔的脸颊往下滴,看得她一阵心酸。
“周叔,快起来。”
周平直起腿,躬身道:“王爷,不能这样叫。奴才受不起。”
“无妨。之前我如何唤你,现在便还是如何。周叔,这几年府里全靠你看顾,实是辛苦了。你的头发……”
周平感动不已,泪流不止的道:“这都是奴才该做的。奴才心中挂着王爷,也挂着老王爷……”说到此处,下巴不住的颤抖。
顾晨心中难受得紧,长叹一声,道:“周叔,我还要入宫,父王就先托付与你了。”
周平赶紧用袖口擦了脸上的泪,道:“王爷放心。快进宫吧,不能让圣上等。”回身招呼了一下,拿过一个手炉,双手捧着,道:“王爷,暖暖手吧,别冻着了。”
顾晨看着他眼中的关切,如照顾儿时的自己一般无二,不忍拒绝,接了过来。让云逍留下帮着周叔一同处理府中事务。从北境带回来的一些东西也一并留下,交给他们安置。她骑上马,返回众将士等候的路口,策马奔向皇宫。
按礼制,得胜归来,要从泰安门入皇宫。走泰安门,就要经过宫门外的拱桥。
拱桥共有九座,不同的身份要走不同的拱桥。身份低微的人要走最外侧的拱桥,越向中间,身份越高。以顾晨的身份,她要走最中间的第五座拱桥。其他的将士没有这个资格,但此次圣上特下恩典,准许他们跟随瑞王同走第五座拱桥。
顾晨翻身下马,刚踏上拱桥便停住了。
身后的众将士也跟着停了下来,拱桥对面的宫门口百官云集,两侧更是有礼乐候着。众将士第一次有这样的待遇,脸上不禁露出自豪之情。
庞将军观顾晨的神色,觉出了不对,“王爷,可是有不妥?”
顾晨摸着手上的玉扳指,眼睛盯着宫门仔细的观察。
守在宫门口的礼官见到顾晨等人的身影,立即命人奏响礼乐。礼乐响了好一会儿,却不见桥上的人动。
文武百官窃窃私语,有人甚至出言指责瑞王自恃军功,有意怠慢他们。要知道他们可是天一亮就在这里等着,已经等了近一个时辰。天寒地冻,还下着雪,站了这么长时间早就受不住了,但又不能违背圣旨,只要瑞王没进宫,他们就得一直在这候着。
皇上身体不适,加之天气寒冷,实是出不得宫,故下旨,由三位皇子率领文武百官恭迎瑞王。此次的典仪安排是由二皇子顾项负责。三位皇子见顾晨等人不动,都觉出了不对。二皇子顾项赶紧派人去问问是怎么回事。
顾晨对庞将军道:“这典仪逾制了。”见庞将军不太明白,解释道:“你看那宫旗,是正黄龙旗,数量是十二,只有当今圣上才可以用。本王只可用九面黑底黄旗。你再看宫伞,用的是十二腾龙黄金伞。”
庞将军仔细观看,确实如王爷所说,“这……”
顾晨端然而立,道:“再看看。”
这时,二皇子派来的人跪到近前,询问王爷为何不前行。
顾晨看了庞将军一眼,庞将军正色道:“典仪逾制,王爷不敢受。”
来人一听,赶忙回去禀报。二皇子听后让他再去回话,此典仪是皇上亲自下令安排的。这人又跑到顾晨那里如实回禀。
顾晨听后想了想,唤来安生,道:“你去禀报二皇子殿下,就说本王派你进宫面圣。你面圣之时需谨言慎行,回禀此典仪本王愧不敢受,望陛下收回成命。”
安生惊愣当场,他作为侍卫随王爷来,只能跟至宫外,连入宫的资格都没有,王爷竟然安排他去面圣?他想要拒绝,但见王爷让他去的意思明确,作为主子的奴才,主子让干什么就要干什么。他单膝跪地,领命。
安生跟着人到二皇子处说明情况。顾项听后眉头紧皱,心道这顾晨可真是让人不痛快,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自己还能骗她不成?非要安排她的人去面圣禀明,分明是不信自己,下自己的脸。顾项看向丞相,见魏梃垂眸而立,一点没有替自己说话的意思,生气的一甩袖子,让人将安生带进宫里。
三皇子和五皇子看着二皇子吃瘪,面上不显,心里却高兴的很。
安生紧跟着前面的人,不乱看,不乱听,穿过层层宫门,终于来到文和殿外等着通传。很快,就见一个与其他太监穿着不一样的太监出来了。
刘淮来到安生跟前,笑着道:“大人是瑞王殿下派来面圣的?”
安生恭谨的回道:“回公公的话,小人安生,是王爷的亲卫。奉王爷之命前来面圣。”
刘淮仔细打量了下,见他长得相貌端正,口齿清楚,回话得当,举止虽有些拘谨,却不见畏缩惊慌,不禁暗赞瑞王御下有方。他好心的叮嘱:“待会儿进去了,不可私自窥视天颜。不可以到处乱看,里面可不是只有圣上。问你什么,你就如实回答,不可啰嗦。”
安生仔细听着,道:“多谢公公提点。”
刘淮很是满意的点头,道:“跟我来吧。”
安生跟着刘淮进了文和殿,穿过正殿进入了西间。一打眼就看到四个人,一人穿着龙纹袍靠坐在榻上,必是当今圣上。在圣上旁边坐着一个女子,想来应是嫔妃。在二人的下手位坐着一个女子,看起到十六七的样子。在这女子的旁边还有一个十多岁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