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旻抬眸看了眼桌上的画,想说什么,却忍住了。
二人默契的没说话,房间瞬间静了下来,针落可闻。
“将军。”
管家的声音打破了房间里的宁静:“中军大人来了,在院外候着。”
“请他去前厅。”
管家低头道:“老奴请过了,中军大人……中军大人说,说……”
见管家似有些难以启齿,陆旻道:“如实说。”
“是,”管家学着中军的语气道,“他说,他家那小王八蛋不知天高地厚,不分是非黑白,他没脸去前厅等着。”
陆旻:“那他人呢?”
“在外面,跟那小将军一起跪着,说要给您赔罪。”
陆旻蹙眉:“推我出去。”
“我来吧。”
周敬之说完,等了一会儿,见陆旻没拒绝,便直接推着人往外走。
房门推开的一瞬间,管家给陆旻腿上盖上了一件大麾。
“将军。”
跪在雪地里的中军喊了一声,高声道:“若非陛下当朝罚了他,下官还不知道,这无知小儿竟敢如此放肆,敢在您这儿大放厥词。”
“大人快请起。”
陆旻说完,管家立马去扶,中军却不肯起。
“将军保家卫国,战功赫赫,为我朝立下不世之功,受万民景仰,今日无知犬子,竟敢诋毁您,我今天便当着您的面儿,打断他的腿。”
他说完,起身不知从哪儿掏出个军棍,重重一棍打在那小将军腿上,嘴里还恨铁不成钢地喊着:“我让你狗眼看人低,让你不知天高地厚,让你眼瞎心盲……”
那小将军这会儿死死咬牙,狼狈不堪,再无半分骄纵之气。
“拦住他。”
陆旻一声令下,旁边的侍卫便上前拉住了中军。
陆旻:“少年人年轻气盛,我没放在心上,中军大人不必介怀。”
中军被侍卫拉着,脸不知是憋的,还是羞愧的,胀得通红。
“永和二十七年,他一战成名,以三千精兵,打退了敌军。”
“永和二十八年,北方夷族入侵,夷族凶猛善战,打得我朝节节败退,无人敢应战,是他陆旻,带领两万精兵,耗时一年,把那些被夷族强占城池收复回来的,是他,把夷族人赶出了我朝边境,是他,让夷族人签下了求和书。”
“永和三十年,南方诸侯联合造反,是他陆旻身重数箭,趁夜孤身闯入敌营,擒王擒贼。”
“永和……”
陆旻轻声打断了他:“中军,别说了。”
中军停了片刻,声泪俱下:“大将军身上刀伤、箭伤几十处,七次孤军深入敌营,四次重伤性命堪忧,那时候你不过十几岁,你以为你凭什么能安全健康的长这么大。”
“我告诉过你多少次,要敬重他,向他学习,以他为榜样,你呢!”
“对不起。”
那小将军抬头,看着陆旻,终是认识到了错误:“陆将军,是我无知,是我口无遮拦,您按军法处罚我吧,怎么罚都行。”
陆旻叫来了管家,在他耳边轻声嘱咐了几句,过了一会儿,管家抱着一堆兵书走出来,放到他面前。
陆旻:“罚你一月内,把兵书里所有的内容研究明白。”
那小将军闻声,羞愧地低下了头。
他刚说完,又听到了周敬之的心声。
也就陆旻大度,要是我,非要罚他在这儿哭一个时辰。
不,罚他哭两个时辰。
陆旻在心底暗笑,他这惩罚,听起来比自己这个还大度。
*
转眼便到了陆旻要去祭拜蒋御的日子。
周敬之打算最后再劝陆旻一次,于是在陆旻要出发的时候拦在了陆旻前面。
“将军,在下不懂,您为何非要冒险今日前去祭拜。”
陆旻坐在木椅上,看着他,没说话。
“难不成……”周敬之想起了之前陆旻跟孙庆文的对话,“就只是因为今日是他的生辰么?只要将军有心,以后每年生辰将军不都可以去祭拜他么?”
陆旻轻叹,他哪还有以后,大概,这便是他能去陪蒋御过生辰的最后一次机会了。
他向来不信鬼神之说,所以他想,趁他还活着,再去看蒋御一次。
毕竟来年蒋御生辰的时候,他可能就不在这个世上了。
“你给我让开!”
孙庆文从人群里走出来,大喊了一声,用力推了周敬之一把。
周敬之被他推得摔倒在地,疼得皱了皱眉。
“庆文!”
陆旻冷声呵斥一声,孙庆文立马道:“陆大哥,这骗子也太碍事了。”
陆旻:“他不是骗子。”
陆旻想扶他起来,可离得太远,推木椅过去不方便。
他无奈,只能眼看着周敬之自己从地上爬起来。
本以为他会在心底骂上两句,可他却什么也没说。
陆旻:“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