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你离开的那一天,沈然大闹暖香阁,强抢濯枝入府。”
隐陌说:“整整两日,那畜生才放濯枝归阁。”
阳光曝晒,却冻的人心颤。
隐陌问:“北陆,你把她葬在了何处?”
四下寂静,只余风过林梢,北陆的泪水直淌下来,被这阳光冻成一块一块的冰面子,结在眼下,一碰就痛。
半晌,她微微抬眸,看向隐陌,声音喑哑难听:“蓟城南郊柏树林。”
*
沈家小厮们跪趴在府院中,各个垂首躬身,瑟缩着默言不语。
而沈池却坐于上堂中,眼神凌厉的扫视阶下众人,而后手中杯盏落地,溅起一地碎瓷。瓷片细小锋利,少许擦过前排小厮的侧脸,淌出一条条深红血渍。
见状,众人大骇,纷纷变了脸色,心跳如擂摄鼓,一动不敢再动。
“上垂锦庄掌事何在?”座中沈池忽然道。
闻言,阶下小厮颤抖着跪让出一条小道,露出了藏在最后面色惨白的羸弱掌事。
那掌事哆嗦着身子,低头小声道:“是。”
院中无一人敢言声,更有三两小厮被吓的两眼一翻竟直直晕了去。掌事偷摸着瞥了眼身侧两腿蹬蹬的昏软小厮,齿间止不住的打颤,左肩一趴,作势竟也要倒下去。
而就在此时,台上沈池却道:“来人,把院中这些废物拖下去,活埋罢。”
话音才落,这掌事再不敢昏,手抵在腕上狠狠掐了一把后,忙慌乱着膝行上前,叩首道:“大人,奴才……奴才在。”
沈池自上而下睨着他,道:“那暖香阁阁主此前去到锦庄选布制衣时,可有与你攀谈?”
“有……有的。”掌事答道。
“哦?”沈池眉梢一挑,双眸微眯,“聊了什么?”
察觉到高座中落于自己身上的狠戾视线,掌事全身发麻,他深吸一口气,抖着声音开口道:“那人只说了他夫人甚喜这庄内锦制绣织,愿与锦庄达长期合作。”
沈池倾身上前,却见这人满头冷汗,“只是这些?”
掌事答:“是……”
“嘭——”案上杯盏尽数摔落。
沈池红着眼睛,伸手掰过这掌事下巴,笑道:“撒谎。”
掌事被迫仰起头,张着嘴无法闭合,口边的水渍沿着花白胡子砸下,泛着汩汩恶臭。见此,沈池嫌恶的收回手,将这人踹至一旁,接过身旁侍从递来的巾帕,直擦的手指泛红起皮才罢休。
“来人,”沈池背手而立,犹如宣判生死的阎罗,语气淡淡,道:“把他拖下去,仗杀。”
“是。”言毕,门柱两侧守着的一众侍卫持棍棒上前,任凭那老头如何哭咳着,也毫不手软。
待沈池一盏清茶饮尽,方才外院凄厉的惨叫才弱下去。
直到架在木凳上的人倏然软下去,伸手去探,却是再无声息。
掌事死了。
沈池抬手按了按疲累的额角,在满院血腥气中开口问:“可还能找到他?”
一侍卫上前跪地叩首,道:“前几日叶将军手下士官探到,他最后现身于北昭城内。”
沈池挑眉,有些讶异道:“竟能苟活至此?”
侍卫点头,说:“他在北昭还躲过了叶将军士下的一场刺杀,听闻是被一新上任的官员给挡了去。”
沈池来了兴致,问:“可知那官员是何人?”
侍卫嘴唇嗫嚅几下,抬眸瞧了沈池几眼,轻声道:“是原北昭王城使臣李鹤眠。”
“……”
沈池蓦然一顿,一个荒唐的念头在脑子里渐起而成。
如今在这蓟城,谁人不知那北昭使臣李鹤眠凭的是七殿下的劝说才免受北昭灭国之难,得以在这冀国有一方落脚地处。而现在,那人被王君分至北昭以清查土地户籍之要,虽是个小官,但到底是得了任用。
只此恩情,在这朝中,即使尚未言明,但在那群官员心里,这李鹤眠早已站队了七殿下,唯七殿下命是从罢了。
而此刻,李鹤眠却豁命救下了舟明,可谁又会以命相抵去救一个陌生人?若不是那傅怀瑾的命令,李鹤眠一个好容易安稳在他国的异乡人,定是绝不会多管闲事。
念及此,沈池直挺挺的站起身,两手扶着桌案,他垂下眼睑,盯着盏中黏在底部湿碎的茶叶,只觉口干舌燥。
他的下半部脸庞隐在窗栏的阴影中,抖的像是院外的风林叶响,扑簌簌的,发着泛旧的光。
“来人——备马,去左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