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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 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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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医也有些不忍,叹了口气:“还剩一口气,少将军进去看看他吧。”

不大点儿的小身子趴卧在一张简陋的行军床上,身上所有的衣物已经被除去,一条旧毯子虚虚地盖住了腰臀,两条小细腿和窄窄的上半身都露在外面,大大小小的伤痕遍布全身。背脊上的药帛正缓缓地渗出鲜血。小孩儿苍白的小脸儿侧着,压得干裂泛灰的小嘴恹恹地嘟起,脑袋上的小发鬏松了,枯黄的短发被汗水黏在两颊,小模样看着可怜极了。

魏瓒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蛋,宣软的触感令他不自觉地蜷了蜷指头,他记得这小孩儿颊边还有个梨涡,圆圆浅浅的,笑起来甜丝丝的,十分讨喜。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又不得不信,竟然是这么小一个孩子救了他,先是将他从恐怖的瘴林中带了出来,又凭着这么小的身子硬是将昏迷中的他从空濛山上背了下来。

在巫医的医庐之时,魏瓒其实是醒过来一阵的,那个脸上有图腾的人告诉他,这个叫小果的孩子答应了充当药人试药,才换得了医治他的机会。

魏瓒当时问他是试的什么药,那人笑得阴恻侧的,说你放心,这小孩儿命硬得很,上回他试药之时吐了半碗血都活了下来。

魏瓒怒不可遏地说不用给他治了,那人说了句那可由不得你,随即他就被一块沾了麻药的药帛给按住了口鼻。

“你这个小崽子,是不是傻的?”,魏瓒看着眼前失去活力的小人儿,喃喃地骂道,“你怎么敢的?那么大一头狼扑过来,你不怕吗?自个儿才这么大一丁点儿,就敢去替我挡。”

魏瓒出身显贵,又长在皇宫,打小接触的人不是对他恭恭敬敬的,就是带着各种面具,连儿时要好的玩伴都因为各种原因渐渐疏远。他幼年失恃,而他的父帅常年在外征战,一年到头都难见一面,从未遇到过一个不因他的家世背景就对他好的人,就连那些在战场上拼死守护他的侍卫都是受了他父帅的嘱托。从来就没有人仅仅是因为他魏瓒这个人,而豁出生命去护着他,只有这个叫岑罪果的异族孩童,萍水相逢却不惜舍命相救。

他不应该是任何人的罪过,也不是因罪孽而结出来的果实,他应该是被捧在掌心中最珍爱的硕果。魏瓒心里这么想着,手便取下了出生后就戴在脖颈上的那条银链,银链上有个机关小锁,他拨开了关窍,小锁应声而开露出了里面藏着的一颗药丸子,他将丸子塞进了岑罪果的口中,用食指往小孩儿喉咙眼儿里一戳,药丸就顺势被吞了进去。

魏瓒没忍住又捏了捏他绵软的脸颊,说道:“世上唯一的九还丹,我们魏家的保命药都给了你,你一定要活下来啊,不然剪了你的小麻雀。”

魏瓒看着岑罪果又长又浓的睫毛无意识地簌簌抖了几下,就趴在床边看,像得了个大玩具一般,一会儿摸摸人脑袋一会儿捏捏人小手,没一会儿自己也玩累了,攥着岑罪果的手就在床边睡着了。可能在这一晚,命运的红绳就牢牢的系在了俩人的手腕上。

三日后岑罪果醒了过来,只觉得喉咙口都要冒烟了,因不知身处何处,小动物般的警觉令他没有马上出声,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明白过来自己可能是被人救了,帐子里没人,但实在是太渴了,他忍着后背火炙针刺一般的疼痛挣扎着爬了起来,发现自己浑身光溜溜的,周围也没见自己的衣裳,便将毯子披在了身上,小心翼翼地撩开帐帘一条缝往外张望,就看见帐外不远处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人焦急地说道:“少将军,你怎可以将这保命的药随意就给了一个来历不明的蛮族小童呢?”

然后就听见另一个声音回到:“他并非来历不明,是他救了我的性命。”

岑罪果认得这是小阿哥的声音,那个陌生焦急的声音继续说:“瀛州被围,魏家军在几次突围战中死伤惨烈,连军报都很难传出来,眼下最重要的是少将军要尽快带兵驰援瀛州城。”

魏瓒点头交代了几句,眉宇间一片肃穆,脚下没停地随那人匆匆走远了。

岑罪果缩了缩脑袋,心想着他们说的那个保命的神药,是给我吃了吗?

片刻后军号响起,外面的各种声音渐渐大了起来,人声夹杂着马蹄和兵器的碰撞声纷杂成一片。岑最果不敢贸贸然走出帐子,身上又疼得厉害,只能躺回了床上,舔了舔干裂的唇,蜷缩成一小团,一个人默默地熬着。

好在过一会儿进来一个小药童,见他醒来显得十分惊喜,跳起来说是要去叫军医,岑罪果虚弱地“嗳”了一声,那人已经跑没影了,他嘟囔道:“能不能给我口水喝啊。”

没过一会儿那小药童又吧嗒吧嗒地跑了回来,气喘吁吁地说道:“我都给搞忘了,军医他去了前线。你居然这么快就醒了,他说你没个十天八天的是不可能醒得来呢!竟然三天就醒了,真是太厉害了。”,这人倒豆子一般,自顾自的说个没完。

岑罪果哑着嗓子:“这位小师傅,有劳给口水喝成不?”

那药童才想起来炉子上还煨着药,连忙将人扶了起来:“我这就去给你取水,等会得喝药。”

连干了三杯水后,岑罪果总算是缓了过来,连声道着谢。药童手一挥说了句:“没事,听说是你救了我们的少将军,那我自然是得好好照顾你的。”

岑罪果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嘀咕道:“你们的少将军就是小阿哥吗?”

还没等药童回答,帐帘就被掀起,熟悉的声音传来:“他们的少将军便是我。”

岑罪果一抬眼就看见魏瓒换上了一套锃亮崭新的银甲,威风凛凛地大步走了进来。

“小阿哥可真俊呐!”,岑罪果将心中的赞叹脱口而出,有点害羞地捂住了嘴,缩着肩膀傻乐。

魏瓒见小孩儿醒了,还恢复了些活力,便过来捏了捏心心念念的软包子脸颊,道:“我这就要出发去助我父帅一臂之力,临行前过来看看你,见你醒了我便也放心了,这里是我魏家军的军营,你且安心住下,药童会留下照顾你的。”,魏瓒指了指旁边的小药童,那药童忙应了声。

岑罪果乖乖地点了点头,说了句好,又想起魏瓒腿上被毒物咬伤的毒,便问道:“小阿哥,你腿上的蛇毒可解了?你们族中的巫医可找得到狼吻草?我族巫医说此毒一定要用狼吻草才能解的。”,他想起巫医给他的种子,着急忙慌地想要掏出来,结果掀开毯子,才发现自己光着屁股呐,顿时闹了个大红脸,赶紧拉着毯子往身上裹。

魏瓒眼明手快地伸手弹了一记他的小麻雀,笑道:“我的毒被军医暂时用金针压制了,等去了瀛州我父帅麾下的一位医师定然能解。你就放心养着你自己的伤吧,还好野狼没将你这小雀儿掏了去。”

岑罪果的小麻雀微微一疼,赶紧拿手捂住,涨红着脸瞪着眼前的始作俑者,嘟囔着:“你……你怎么老打我小雀儿的主意?”

魏瓒用手指轻轻地刮了刮他的脸颊肉,柔声道:“还不是看你这小屁孩儿傻乎乎的挺可爱,伤口还疼着吧,要多躺着休息,别到处跑。”

“唔,还是有些疼的……小果听话,不会乱跑的。”

“好乖,熬不住的时候就吃糖球,吃了就不疼了。”,魏瓒将一油纸袋的糖球塞进了岑最果怀中,“等你吃完这包糖球,小阿哥就回来了,等着我。”

岑罪果咧开嘴,颊边梨涡乍现,露出个比蜜糖还甜的笑脸:“那小果这里等着小阿哥回来。”

魏瓒本来想问他,若是我军得胜归朝你可愿意随我去京都?但想了想还是将话咽了下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将腰侧的拏云取下,放在岑最果手中,说道:“这把匕首叫拏云,曾经为我挡过一箭,算我的护身符,我现在将它送给你,当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就用它来保护自己。”

岑罪果怔怔地看着手中沉甸甸的匕首,这把匕首他是用过的,那时割开藤条锋利得很,虽然他没什么见识,但也知道这是把好刀,而且刀鞘上镶着些漂亮的石头,比族中长老们身上戴的还要华丽,心中便有些忐忑。

魏瓒看出他的犹豫,便说:“我丢了你的小羊,先将这柄刀押给你,等我回来,再将小羊赔给你可好?”

岑罪果想起惨遭狼口的小羊崽们,心中也有些难过,想着弄丢了东家的羊,恐怕东家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如果小阿哥能帮忙还上就再好不过了,便安心地将匕首收了下来。

魏瓒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说道:“我走了,你好好养伤。”

岑罪果将拏云和那包糖抱在怀中,小脸儿因为缺血还苍白着,大眼睛里净是不舍,说道:“那小阿哥要多加小心,不要再受伤了。”

魏瓒应了一声便抬脚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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