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得崔父罚他跪祠堂。
而这个时候,崔玉媱就会偷偷带着点心来看他。
十二岁的崔怀寄,年轻高傲,有着同龄人的叛逆。
也同样是意气风发的。
直到崔家被人举报通敌叛国。
一封封通敌书信从崔府搜出来,彼时的老皇帝眼盲心瞎,顾忌崔府势大,便顺势借此机会除掉崔家。
崔父为了护住崔家最后的血脉,在崔玉媱站出来要为崔家寻人救命时,诓骗她嫁给太子便能护住崔家。
崔玉媱信以为真。
在没有纳彩、纳征的情形下,十九岁的崔玉媱草草将自己嫁了出去。
而以她如今的状况,只能嫁给太子做侧妃。
她满心以为崔家能获救,却还是眼睁睁看着崔家被满家抄斩,年幼的胞弟不知所踪。
苦苦寻找一年无果后,她被诊出了喜脉。
那时的崔玉媱是怎样一个心情生下孩子,崔怀寄不得而知,后来的崔玉媱也不曾告诉他。
那个时候崔怀寄正与死神搏斗。
老皇帝动不了崔玉媱,便派兵暗中一直追杀他。
他掉下悬崖后,追兵才消停一段时间。
悬崖下是湍急的流水,掉下去必死无疑,可惜老天都不想他死,他被冲到一个岸上。
崔怀寄从阎王手里捡回条命。
睁开眼是刺眼的日光,以及身旁黑色的小狸奴。
他的伤势不轻,短时间内是行动不了的,且这里除了水没有别的东西裹腹。
唯一的活物便是这只黑色的狸奴。
狸奴不怕他,亦步亦趋跟在他后边,看他一次次站起又摔倒,看他一次次被饿昏过去。
狸奴身子灵活小巧,很容易进出这里。
它给崔怀寄带了野果回来。
自那以后,崔怀寄就靠着他带回来的野果裹腹,有时候也会含着几株草药回来。
如果没有它,他也许会死在那里。
崔怀寄在那个地方呆了整整一年。
养好伤后他跟着狸奴离开那里。
重新回到盛安已经是三年后的事情。
他用三年时间蛰伏自己,联合太子扫清障碍,助他登上皇位。
也是那一年,肃离王叛变,妄图争夺帝位。
刀光剑影的日子让他习惯了挥剑。
叛党肃清,崔玉媱登上侯后位,他被封为曲陵侯。
昱朝最年轻的侯爷。
那只狸奴陪伴崔怀寄度过了最孤独的时光。
封侯的第二年,狸奴怀孕,诞下小狸奴后便死了。
在旁人眼中,死的只是一个畜生。
可崔玉媱明白,那只狸奴于他是不一样的。
他用心照料着它的后代,亲眼目睹它的后代产子、死亡,重复它母亲的路。
最后留给他的,便是后来的黑曜。
那之后,侯府断断续续有了其它狸奴,却远不及黑曜在崔怀寄心中占有的地位。
盛安也自此传出曲陵侯钟爱狸奴的传闻。
*
宋今听完整个故事,心口有些发疼。
她无法想象一人一猫相依为命的日子。
“侯爷……”
崔怀寄抬眼和她对视,她能清楚窥见他藏在眼底的愧疚与怀念。
那样强大夺目的曲陵侯,变得如此脆弱。
隐忍的泪水,发红的眼眶,让他看上去愈发脆弱。
宋今已然醉得糊涂了。
她只知道自己心口阵阵抽痛,她想上前拥住他,告诉他已经过去了。
身体不受控制般,冲过去抱住他。
指尖温柔地擦去眼角的泪,她迷蒙的双眼看着他,试图安慰:“侯爷,都过去了……皇后娘娘还在,黑曜也还在,我们都会陪着你的……”
“今今。”
他忽然唤了一声。
“嗯?”
“你也会一直陪着我吗?”
宋今认真思考了一下:“大抵是……会的。”
【我不想看见侯爷不高兴,侯爷不高兴,我心里也跟着难过。】
【……为什么呢?】
崔怀寄眼底升起喜悦,阴霾一扫而去,反手抱住她。
宋今稀里糊涂被他抱着,近距离瞧着他眼下的泪痣,情不自禁戳了戳。
【这颗泪痣,真好看。】
仗着她现在意识糊涂,崔怀寄不再掩藏能听到她心声的事。
“那要摸摸吗?”
【要……要摸!】
宋今努力睁开困倦的眼皮,指尖抚上那颗红痣。
软软的,凉凉的。
崔怀寄垂眼盯着她,心底荡开一圈圈涟漪。
“今今,唤我一声扶季可好?”
【扶季……是侯爷的表字。】
【扶季……扶季……】
宋今醉得分不清是心声还是自己嘴里说出来的。
崔怀寄也不在乎,总有一天,他会亲耳听到她唤一声“扶季”的。
怀里的小娘子醉得糊涂了,倒在他怀中酣睡。
红晕的面颊宛如一朵怒放的睡莲,唇齿间吐露着花蕊,欲语还休。
这是只他一人可见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