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识动了动手指，才发现，自己手里竟还握着闻见的手——她刚刚发呆发了那么久，保守估计，大概半小时吧，闻见竟然就那么一直等着没有抽回自己的手。

“你胳膊不酸吗？”孟瑾问。

“还好，我主要想去泡杯蜂蜜水。”闻见实话说。

孟瑾闻言轻轻眨了一下眼睛，因为她看到对方眼里含着一抹浅笑，看着像是有一点无可奈何的表情。

闻见可能是不想让她看出来的，但孟瑾还是看出来了。

因为他低下眼的时候，似乎迟疑了一秒。

孟瑾脑袋还是晕乎乎的，胳膊也还隐隐地有些刺痛。

屋里周遭都很安静，除了墙上的挂钟嘀嗒作响，再没有任何。

“闻见。”她换了一句他的名字。

这是两人自十八岁认识，整整十年，她第二回这么正正经经地，唤他的名字。

闻见蓦地抬头盯着她，没有回答。

因为他还记得上一次，上次孟瑾一本正经叫他的名字，那是十年前的一个雨夜，是他们高三百日誓师大会的那晚。

那晚安城下了近两年来最大的一次暴雨，郊区很多房屋都受了损，路上全都是被风刮倒的树枝树叶，电瓶车，还有很多摆摊的叔叔阿姨没来得及收走的摊位，放眼望去，街上简直可以用“一片狼藉”来形容。

那天学校放的很早，除了每个班部分住校的，剩下的老师都一一通知了家长来接，闻女士那天也来接他了，但是因为一直没有看到孟瑾的爸爸妈妈，也没有见她自己出来，闻见跟着闻女士往前走了好一阵，还是有点不放心，便跟他妈妈交代了句自己还有事，让她先回去的话，就折返回去找孟瑾了。

当时学校门已经锁了，他进不去，就在学校周围找了好久，最后终于在后门外的那片白桦林找到了孟瑾。

闻见远远的看见她一个人蹲在角落，手里没有拿书包，身上的衣服已经全湿透了，脸上的表情也像被加了一层灰蒙蒙的滤镜，让人有些看不清楚。少年心里登时一阵五味杂陈，因为他好多次看到孟瑾都是这么孤独，这么寂寥，她好像一只找不到家的小野兔，倔强的不肯卸下一丝防备，所以始终都是一个人。

没有人能走进她的心。

闻见拿开手里的雨伞，抬头看着天，深呼吸了几口，然后快步跑过去，蹲到她旁边，像之前任何一次一样，少年抬起胳膊将手里的雨伞轻轻举过她的头顶，尽可能替她挡下扑面的疾风骤雨，却不说话，只是安静陪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孟瑾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什么，她忽地转头看着他，脸上没有表情，眼里也是一片茫然。

但是闻见看到她的眼睛好红，不是淋雨的红，好像……好像是哭了？

因为下着雨，天黑的很早，所以他看不太清她的脸，也不确定她发生了什么事。

他又迟疑了好一会，才听见自己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轻轻地，但是语调还是很平稳，他说：“孟瑾，你想不想去找旺财玩？”

话说出来，闻见才意识到，自己好像一点都不了解她，不知道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不知道她的爱好，她的兴趣，她的梦想是什么。

关于孟瑾的一切，他什么都不知道，除了知道她喜欢和旺财玩，别的就没有了。

所以他跟她说话也不知道能说什么，比起她们说的小说里那些刻骨铭心，轰轰烈烈的暗恋，自己的这点心事，实在是太普通，太不起眼了。

他知道孟瑾也是经常看小说的，也就是说，自己这么普通又不起眼的心事，她恐怕一辈子都不会感觉到，不会发现的。

孟瑾闻言，看着他呆了两秒，然后就转过去了。

她像是什么都没听到。

闻见也没再说什么，他想：没听到就没听到吧，反正也不重要。

“班长，”孟瑾忽然抬头看着他，语气很认真地问：“你找我有事吗？”

闻见摇头，想了想，又说：“雨下太大了，我们一起回去吧。”

少女没有接他的话，她还是看着他，眼眸红到似滴血，脸上的表情也仿佛带了一点笑意。

孟瑾的声音很轻，问的却很认真——

“闻见，你是不是喜欢我。”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