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阿姐送你的。”佟仕明将字条仔细卷起来,放到瓷砚中。他竟不知佟越几时偷偷往他包袱里塞了个盒子。
“这方瓷砚是雍王殿下赠与二公子的。”芙云出声道,“那柄檀木扇是小姐亲手雕刻的。都是给二公子的生辰礼。”
一听到“雍王”二字,元峤偷偷瞟了眼佟仕明,只见他面不改色,也一言不发。
佟遥道:“雍王?是阿姐从中都救回来的那位吗?”
“是,他对你阿姐的救命之恩感激涕零,这才赠你生辰礼。”佟仕明道。
“这雍王殿下倒也是个知恩图报之人。阿姐第一次不在我身边陪我过生辰,却还记得赠我生辰礼。”佟遥细细摩挲着折扇,“我很喜欢,阿姐有心了。”
陆一行见状,拍着胸脯道:“阿遥,你陆兄我也是年年都陪你过生辰!我也给你备了礼!”
说罢,他便从怀中掏出一本诗集:“这是我从古玩铺子寻来的,花了好些银子。送你了!”
“多谢陆兄。”佟遥接过诗集,翻了两页,赞叹道,“都是大家之作,我必当好生拜读。”
“我怎么记得你去年、前年、大前年,都是送阿遥书册子?”陆正凑过去看了一眼,又回头对陆一行道,“年年送书,你就没个别的花样?”
陆一行道:“爹,我娘说,你年轻时擅作诗……”
陆正:“我年轻时也算半个才子。”
陆一行:“那诗啊,写的叫一个情意绵绵……”
陆正脸渐渐红起来:“你读过吗?别瞎说!”
陆一行:“可惜了,一句里至少能挑三个错字。爹,您就是吃了读书少的亏,我自然不能让阿遥步你的后尘。”
陆正举起竹筷:“你这小子!”
一桌人都笑起来。
“欸——”陆一行抬臂挡住脸,“先用膳、先用膳!”
营帐里其乐融融。千里之外的雍王府也一派祥和。
佟越这两日白天回郡主府,深夜又往雍王府跑,美其名曰保护周惠泽。
“不得了,将军还会下厨。”周惠泽看着碗里热腾腾的面,不禁回头望向后院。
佟越瞧出了他的顾虑,道:“放心,我不是锱铢必较之人,不会趁机烧了殿下的厨房。”
“今日是我弟弟阿遥的生辰,我爹每年都会给他下一碗长寿面,今年也不例外。我没能回家,便借这碗面聊表慰藉。”佟越将竹筷双手奉上,“殿下赠了阿遥生辰礼,我便请你吃碗长寿面吧。”
周惠泽接了竹筷:“也亏得是我脾气好,一碗面便打发了。”
佟越朝外喊道:“霍首领、长岁!你们也过来一起吃!”
周惠泽遥遥颔首示意,长岁便拉着霍子扬飞奔而来。
长岁道:“好香啊!”
佟越给他递了竹筷,趁机低声道:“此时此刻,芙云也在吃长寿面。”
长岁愣了愣,耳尖微微泛红,笑眯眯地接过竹筷。
周惠泽见她二人耳语,便道:“不知二公子可看得上我送的瓷砚?”
佟越道:“殿下出手,必然不会折面。连我这般眼拙的人都瞧得出那瓷砚价值不菲,何况阿遥一向喜好文房四宝,自然比我识货。”
“二公子倒是个难得的文武全才。”
“我家阿遥学富五车,不比会京的文人骚客差。”佟越一只手支起下巴,仰望着月亮,“我们这一行人里,只有阿遥最温和,他爱读书,哪怕提刀也是个儒将……”
我们这一行人……
周惠泽望着佟越:“虎门关……应当比会京热闹。”
明月行千里,照彻普天之下的离人。
陆一行喝多了酒,眼里有些醉意,他坐在马上摇摇晃晃,像个不倒翁。
陆正与他并驾齐驱,凉风一起,陆正便拽着缰绳驾马走在陆一行前面,为他挡风。
“爹……”陆一行的声音又哑又轻,“等等我……”
“我赶着回去喝我夫人煮的醒酒茶。”陆正回头瞧他,“小子,跟上来我便分你一盏。”
“你……”陆一行的五脏六腑都像泡在酒里,他在马背上颠来颠去,险些吐了出来,他含糊道,“你夫人不也是我亲娘吗?醒酒茶管够!还用得着您分我?”
恍惚间,陆一行脑海里无端浮现出一道身影,笑盈盈地为他端来一盏醒酒茶,那人素衣木钗却娴静矜贵……
他使劲拍了拍脑袋,让那道身影消散。
他越是拍脑袋,脑袋越是疼,他有些恼怒,喊道:“不就是盏醒酒茶吗?小爷不喝了!改日小爷再娶个漂亮贤惠的媳妇,每日为我煮茶煨汤!”
“好啊。”陆正不知何时又与陆一行并肩,手搭在他肩上,道,“你有了媳妇便有了挂念,往后上阵打仗也不会再莽撞行事。你惦记着家里人,家里人也惦记着你。”
“不过,会京的官家小姐不行。”陆正顿了顿,“越儿,也不行。”
“爹,我看你也喝醉了。”陆一行拍开肩上的手,“我与月亮情同兄妹。”
陆正回首,远处的营帐如落地的繁星映入眼帘。
“阿遥今年十八,本是少年人最意气风发的年纪,偏偏遭遇祸事,越儿也受困会京,不知何日归家。一行,我此生不求大功名,也不求你有大作为,只盼一家人安度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