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越这才笑了。
方洵意味深长地瞧着周惠泽,在即将与之目光相对时,转头朝秦平良道:“我养在兰亭小苑的猫还在吗?”
秦平良答道:“先生,已经十多年了,早就不见了。我再去挑只品相好的给您。”
方洵摆手道:“罢了,那我回去收拾收拾字画。”
“这……”秦平良支支吾吾,向周惠泽抛去求助的眼神。
方洵瞧出端倪,道:“你可别说那么大的宅院你都没看住。”
周惠泽道:“先生,兰亭小苑年久失修,前些日子走水了。不过,我早已寻了块好地按原貌重建兰亭小苑,需得花些时日。过往的字画被烧毁,秦先生废尽心血寻了摹本,又淘了些别的真迹以作填补,我爱不释手,便借来赏玩几日,现下这些宝贝皆安置在我府上,我回去便差人送还。”
周惠泽秘而不宣,低调行事,秦平良也是才知道兰亭小苑已在重建,他惊喜之余不感激涕零,连忙附和道:“是呀、是呀!待兰亭小苑重建,必然有众多学子慕名而来,先生到时便可继续讲学了!”
方洵的眼神在周惠泽与秦平良之间来回,最后意味深长地落在周惠泽身上。他双手负在身后,望向漫天白雪,舒了一口气:“我不讲学了。”
……
马车停在了郡主府,佟越一下马便撞见了正推门而出的佟仕明。紧随在佟越身后的周惠泽刚掀起帘子,才探出半个头,便被佟越反手推了回去。
“爹……”佟越跳下马车,“您怎么在这儿?”
那声“爹”像句下了咒的死令,让本还弓着身的周惠泽乖乖坐回原位,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
“瞧你还不回,正要去寻你。”佟仕明探着头朝马车帘子的缝隙里瞟。
“宫里有马夫,自会送我回来的。”佟越偏头挡住佟仕明的视线,拖着他的胳膊往府里走,“爹,我快饿死了。”
佟仕明还在回头望,周惠泽已经低声使唤马夫朝皇宫的方向驶去,佟仕明这才掩上门。
马车跑了一半,周惠泽才道:“掉头,回府。”
陆氏父子入京后便在郡主府落脚,郡主府少有这般热闹的时候。
芙云已经布置好菜肴碗筷,陆正探着头往外瞧,就等佟仕明回来吃酒。陆一行则像块木头,眼睛虽盯着饭桌,心思却像被掏空了般,握着筷子一动不动。
佟仕明父女落了座,陆正与佟仕明把酒言欢,陆一行则抱着碗盖住整张脸,一声不吭地扒着饭。
“饿死鬼投胎了?”佟越才在秦平良府上用过膳,没有胃口,便撑着头在桌上扫视了一圈,目光停在了对面狼吞虎咽的陆一行身上。
“你爱吃的菜,我可没动。”陆一行这才将脑袋从碗里拔出来,“你怎么不吃?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不带小爷我?”
此话一出,佟仕明和陆正都看向佟越。佟越手忙脚乱地往嘴里塞了口白米饭,鼓着腮帮子道:“我在吃……”
“方才还喊饿,多吃些,你都瘦了。”佟仕明挑了一筷子又一筷子的菜,在佟越碗里堆成了山。
“谢谢爹……”佟越感觉胃里翻滚,转头看见佟仕明意味深长的笑,只能硬着头皮用筷子挑了一小口,当着她爹的面送进嘴里。
芙云怕她噎住,还贴心地送上一盏茶。
佟越眼睛轱辘一转,盯上了对面闷闷不乐的陆一行,急忙转移矛盾道:“陆兄,你还吃呀?莫非是‘借酒浇愁,借饭消忧’?”
陆一行一抹嘴道:“管的宽。”
“哎——好歹吃的是我家米。”佟越趁机扔了筷子,凑过去道,“你如此不悦,是因为敬灵公主吧?”
陆一行险些噎住:“你脑子吃坏了?”
佟越道:“你白日里也没少偷瞄公主,若是放不下,便去找她。扭扭捏捏,可不是你的作风。”
陆一行嘴硬道:“今日来的女眷我都一一瞧过了,碰巧瞥了她两眼罢了。小爷我就想物色个小娘子,你别管。”
“小爷我就想物色个小娘子~”佟越撇着嘴学舌,在陆一行语塞时又正经道,“陆兄,我虽与公主虽萍水相逢,但我觉得她并非狭隘无理之人。”
陆一行道:“月亮,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她对我下药,让我错过校阅,受罚事小,怠慢将士事大,她还折辱你我的情谊。不是我将她赶走的,是她提的和离,也是她执意离开沙雁关。这般无理取闹之人,你还为她辩解?”
“陆兄,那日公主赶进宫,手持和离书,与你、与陆氏划清了界限,彻底断了太后对沙雁关的念想,这才逼退了禁军,止住了一场兵戈。你应当谢她,她是怕姚裴到了沙雁关,你和陆伯伯会碍于亲事,不得已出兵拥护太后。纵使你们能拖住姚裴,拒绝出兵,姚裴也会想方设法利用公主这枚棋子。到时,你们既会担忧姚裴勾结公主,又要疑心公主私联太后,事态纷杂,耗尽心力。公主索性与你和离,离开沙雁关,你便不会再因为这门亲事为难,也好专心对付姚裴。”
陆一行垂着头,哑口无言。
“一行,当局者迷,越儿所言不虚。”佟仕明看向陆正,示意他也讲两句。
陆正瞄了一眼陆一行,最后翻着眼白,长叹一口气:“有的人自从被媳妇休了,那卧房跟马厩、狗窝没区别,酒气熏天,又乱又臭,老鼠见了都得躲着走,我都懒得说!”
陆一行:!
在他亲爹眼里,他竟是个邋遢弃汉!
陆一行不可置信地瞪着眼,面红耳赤。
佟越和佟仕明都没料到陆正如此口直心快,都偏过头忍笑。
“我、我几时……”陆一行猛然起身,袖子一挥,不屑置辩,“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