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归来,他们之间已经横亘着晋阳城的万千人命,横亘着她和慕容桢的过往,也横亘着她的难以释怀。
她明白自己的心,却不敢相信自己的命。
“既然阿兄有顾虑,那么……我便再说一事。若是阿兄也觉得可以接受,那我再无话可说。”灵徽声音微哑,眸光黯淡了下去。
赵缨隐约猜到她要说什么,不知为何,手轻轻颤抖起来。
灵徽却并不给他退缩的机会,揭开伤疤也好,给了彼此更多的可能,不会因为隐瞒而生出更多龃龉。
“我那三年经历了什么,阿兄不想知道吗?”她平静地问,直视着赵缨的眼睛,似乎包含了某种期待。
赵缨却敛下了眸,浓密的睫毛翕动颤抖,掩饰着心头涌过的慌乱和不安。一只手在袖中紧握成拳,才勉强控制住因为心绪激狂而带来的颤抖。
他摇头,轻声道:“若我说不愿听呢?”
灵徽想笑,泪水却忽然涌了上来:“何必逃避,毕竟迟早是要知道的,不是吗?阿兄既然有心娶我,便该接受我的一切过往,不管是你愿意的,还是不愿的。”
“圆月,你为什么就一定认为我会介意?”赵缨终于抬起眼眸,直视着眼前这个他爱了多年的女郎,“我不想你说,只是不想你难过,不想你和过往纠缠不清。在我眼中,你就是你,和什么经历过往根本就没有关系。我心悦你,无关乎其他,只是你这个人而已。”
“可是,我过不去。”灵徽的眼泪簌簌而落,指了指自己的小腹,“这里有过一个孩子,我亲手将匕首扎了进去,了结了他,也断送了自己能做阿母的机会。”
她的唇剧烈颤抖着,扯了一个诡异的笑:“你想必也从楚楚那里知道了,但肯定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我亲手造成的。我不是你心中那个天真明媚的女郎,这双手沾过人命,而这里已经脏了。”
她指的地方,是自己的心。
身体污损了,并无关系,但是心若是浑浊肮脏,那该用什么才能挽救呢?她知道,哪怕她人已经回来了,她的一部分灵魂却死在了北地,残缺难以拼凑。
“我曾说,此生不嫁,那根本不是气话。纵使是阿兄,我也不敢奢望你能接受。今日既然阿兄已经话说开了,我自然不愿欺瞒。毕竟是终身之事,阿兄想明白些吧。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有怨尤,我们还和以前一般,此生你都是我的亲人,不会改变。”
说罢,她疾步离开,几乎是用跑的方式,仪态狼狈。
不想让他追上来。
不想看到他的犹豫,哪怕只是一瞬。
经历了太多伤害,背叛,以为自己早就不再相信人性,不会再将心捧出来,交给另一个人。可是赵缨不是别人啊,无论迷途多远,他都会等在原地。若他不在,又该何以为继呢?
她自诩坚强,以为自己不会在乎。说服自己即使这个世上所有人都舍弃了自己,她仍爱自己如珍宝。
可是她还是会有期待。期待有人携手同行,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