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逸嘉顺势弯腰，双手闲适地扶着桌面，看起来在后面抱着舒媛，友好地打招呼。如果舒媛并不是被他圈着，扭头看他，肯定会察觉，这是一个宣示主权意味很重的姿势。

Arthur眼镜后的眼睛跳了一下，手掌托眼镜的动作刚好遮住了脸上的表情。

“我和Ariel的中国签证即将要到了呢。”

“真的吗？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来？圣诞节吗？打算去什么城市玩呢？”

Arthur因为舒媛的一连串问题显得很高兴，一一回答她的问题。他们计划圣诞节后来，想去香港，广州，上海，北京，西安，还想看看她的家乡。

舒媛当然欢迎，说到时候做他们的向导，邀请他们来她家里住，家里有足够多的空间。

各自分享着生活中的琐事，Arthur说妈妈用舒媛留下的月饼模具做月饼，但是做出来的不如舒媛做的好看。他们都很想念她，今天家里晚餐妈妈做了borshch，想起你很喜欢吃。但我们都为你在中秋节被家人环绕而开心。

borshch是红红的甜菜汤，里面放了酸奶和番茄膏，喝起来酸酸的很解腻。舒媛爱吃酸，Arthur的妈妈Ivanna经常会为她多准备一份无糖酸奶。

被人记挂着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想到远在千里之外，有人想念自己，自己存在于别人的记忆里，就会觉得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很奇妙。仿佛整个人都柔软起来。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身后同样听着Arthur这番话的严逸嘉，一开始隐藏的冷意和敌意逐渐消融，神色变得和煦。

比起年轻男孩那一眼能看出的情愫，严逸嘉更关心她在异国生活的那几年，得知她并非独自漂泊，她求学工作的日子里，有像家人一样的关心和支持，那些莫名的醋意和较劲是那么的无足轻重。明知道她在哪里都会过得很好，但听到这些细节，自己的想法得到印证，心情因此变得很好。

严逸嘉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就像是，恋人经过一程一程的旅途，每一程都受到了善待，然后来到他面前。他得以与之重逢，再遇见很好的她。

Arthur先提出结束通话，祝她享受她的早餐，还说了句smachnoho，乌克兰话里的类似“祝你吃得好”，跟“bon appetit”差不多意思。

结束视频后，舒媛慢条斯理地吃早餐。他们俩在家做早餐都是简餐，煎点芦笋蘑菇小胡萝卜，做个滑蛋烤块面包抹奶酪，大同小异，有时候他会放茄汁鹰嘴豆。

严逸嘉做的滑蛋很嫩，他习惯撒一点奶酪粉，就算冷了也一样好吃。舒媛边吃边夸，用台湾腔说，谢谢你做出美味的滑蛋哦严先森。

“宜家就‘严先森’了？昨天叫老公叫得……”他故意提起昨晚的称呼惹她，抱怨她叫得不够亲昵是假，让她回忆昨晚是真。

果然话还没说完，底下就有人的脚不客气地踢他。严逸嘉挑眉，识趣地闭嘴。

“你啱啱一开始同后尾嘅态度完全唔同，发生咩事啊？”吃完最后一口，舒媛擦完嘴才问他。

严逸嘉被她突然一问，突然间没反应过来。原来她察觉到自己细微的情绪变化。这也不出奇，她本来就是情感细腻的人。

和舒媛谈恋爱有一段时间了，他们两个都喜欢把话摊出来讲明白，不喜欢收埋收埋给以后埋地雷。有话直说，会让感情更简单。

严逸嘉没藏着掖着，“我觉得佢钟意你。”

舒媛假装惊讶，“哦？点睇出嚟?？”

都不想说穿她装得有多浮夸了，严逸嘉简短地吐出两个字，“直觉。”

严逸嘉的直觉很准。

舒媛六月初打算回国的决定，是在和Arthur打完羽毛球后说的。

六月初已经天黑得很晚了，八点多他们打完球，静静看着远处的绚烂晚霞，和层层叠叠的山，山顶一层薄薄的雪，没说话。

察觉到男孩情感快要溢出来的眼睛，和一丝带着躲避的，不敢直视她眼睛的紧张，舒媛不动声色看着远景感慨道，“尽管看了无数次，还是觉得好漂亮。像水墨画。”

Arthur点头认同，“水墨画？”他好奇地重复。舒媛拿手机搜唐宋山水画给他看，他恍然大悟般点头。

收起手机，舒媛没有任何预告地轻声道，“我要回国了。”尽量不去看旁边男生复杂的表情，她知道他听到了的。

听到这里，严逸嘉出走的醋意又回来，问的话却泄露着他的紧张，“如果唔系要返嚟，你系咪会接受？”他其实不太敢，也不想听到肯定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