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阳秋靠在椅背上,越过两台显示器中间的缝隙看向他,半开玩笑道:“我在你心里是这么败家一人吗?”
“……不是。”
她靠在椅子上,“你这么了解我,那老是跑什么?”不等叶一反应过来她这句话的深意,她继续说,“不想我还你钱?那就直说。”
叶一秒答:“不想。”
“那就不还,我观摩过你们珠利叶的半年报,看起来叶总没少赚钱,我就不跟你客气了。”许阳秋开起了玩笑,“有人请客吃饭,有人请客喝酒,你特别一点,请客住院。”
叶一依然坐在电脑屏幕后面,看她一眼又迅速垂下睫毛,接着仔细端详,像是不明白,也像是在确认她的意思。
“之前跟你维持那种不清不楚的亲密关系的时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没跟你正经谈过一次。好不容易说了句'谈谈',表面上是商量,其实是通知你,我要赶你走。这个确实是我不好,你不喜欢我说'谈谈'也合理,撒腿就跑也合理。”她语气平稳地说完很长的一段话,最后一句语气格外柔软,“你不想听那两个字,我就不说呗。”
谁知道她柔软的语气适得其反,叶一“腾”地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许阳秋也没拦他,甚至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六分钟。
破纪录了啊,这么久才逃跑,她看着他的背影挑挑眉。
叶一把门把手下压了两次,都没能拉开门,他发现门把手没办法完全地压下去。他的心脏狂跳,几乎要跃出胸口。
许阳秋平时说话都是淡淡的,哪怕是撩拨他和哄她的时候,也并不甜腻,只会格外拖长些。
她上次用这种亲昵的语气跟他讲话时,是想骗他,也是想抛下他。
后来她说恨他,接着一年多毫无联系。
他越来越不安。
这门到底怎么回事?!
他呼吸声很重,顺着缝隙看过去,发现门锁锁舌里卡了一根黑色细长的东西,很眼熟。
“许魄教我的,一根发卡就能把锁舌卡死,厉害吧。”许阳秋压根没从椅子上站起来,叠着腿看他背影,“跑什么跑,不许跑。”
叶一沉默地回过头,对上她的视线。她刚刚说话的语气毫不客气,甚至带着一些隐约的笑意——就像孙叔说的那样,骄纵顽劣。
他无言地注视她,不是错觉,她真的变了许多。
但具体变了哪里,变好还是变糟,他不知道,也害怕知道。
许阳秋自顾自地说道:“我小时候每次跟我妈吵架,就会用这个办法把卧室门堵上,然后在屋里放些吵吵嚷嚷重金属音乐,让我妈心烦。像这样用发卡堵上门锁之后,里面外面都打不开,我妈就会从生我的气,变成生我爸的气——怪他教我这招。”
叶一笔直地站在门边,没再动那个打不开的门。
“我......”许阳秋硬生生换了个措辞,“我就是想跟你说话,但是你总是跑,人憋着话很辛苦的。再说了,哪有你这样拒绝沟通的人,还是关键词触发,命中了撒腿就跑,留我在原地一脸懵。”
“说什么?”他认命地闭上眼睛,等待审判。
许阳秋正色道:“叶一,一开始,确实是你硬要堵在我家楼下,但我要是不愿意,你根本没可能住进我家里,更别说后面那些。”
他露出一个茫然的表情,这谈话的走向和他预想的不一样。
他原以为许阳秋会以温和或是粗暴的方式让他少管闲事,让他离她远一点。
一年前他借由她的信任狠狠地伤害了她,一年后还不肯好好地躲着,硬是要掺合她的事情,做些无用功。
但她在说她愿意。
她愿意什么呢?
许阳秋按下侧面的开关,把折叠椅放平,拍拍旁边的位子:“反正也跑不掉,坐下聊。”
他没动。
“一直仰头很累。”她叹口气。
叶一在另一段坐下,离她很远。
许阳秋看看中间空出来的双人位,笑了笑,笑容稍纵即逝,语气还是严肃的:“我招惹你,就是想你拦住我。不论你出于什么目的,使用哪种方式,你总归拦住了我,那我就没道理怪你、怨你。”
叶一愣愣地看着她。
她态度良好地检讨:“我那天说错了很多话,不该说你是狗皮膏药,也不该说你纠缠我,尤其不该说......我恨你。我对你很凶,算计你,甚至还在心里反复盘算着怎么伤害你,都是我不......”
“许阳秋。”
叶一下意识地叫她。
接着很突然地闭嘴。
这出格的三个字,他已经一年多没有叫过,默念除外。
因此出声的瞬间他有点后悔,又有些破罐子破摔的痛快。
“嗯。”
但她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