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那几个人越走越近,不仅没散开,还有聚拢的趋势,冯建本能地觉得不对。
再加上,她刚才说:更久。更久是什么意思??还有什么事情会让他见不到外面的太阳??
她后退几步,离他足够远,语气轻快愉悦地扬声说话,笑意更深:“筹码又不按斤卖,不是越多越有用。你不是赌博吗?这点道理都不懂。我不报警,不是因为怕你,更不是因为羞耻,纯粹是不想这么便宜你。”
“草你妈!!?婊子你敢害老子!!”
冯建那个没有沟壑的大脑终于转完了,他屁滚尿流地爬起来,没头苍蝇一样乱窜,奈何许阳秋选得这个见面地点是商场死角,他无路可走。
那群人猛地加速冲了过来,冯建没空接着骂她,从那群人的缝隙中窜了出去,没跑几步就被几个人团团围住。
许阳秋趁乱从角落溜出去,在周遭三三两两路人的惊呼声中搭上电梯,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她看一眼时间,十一点零五分。这帮讨债的确实专业,十分钟内,指哪打哪。
她刚才用虚拟号码编辑了一条定时信息,把商场的位置和冯建的照片发给了追债公司,这家放贷平台不大,欠三十万已经算是“大客户”了。
许阳秋时间估算得很准,套到想要的信息之后,那群追债的就来了,冯建确实要有好长一段时间看不到外面的太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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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小许对吧?”身后传来一个苍老厚重的声音,令人没来由地觉着亲切,“接到你电话的时候,我还以为叶一这孩子又闯什么祸了。”
院长头发花白,慈眉善目,心广体胖,有个堪比弥勒佛的圆润肚子,行动却并不缓慢,快步走到她面前,额头挂着些细细密密的汗珠。
“是我,院长您好。”许阳秋好奇道,“叶一......闯过祸?”
她莫名觉得叶一只是嘴巴倔,不是个会闯祸的人。
“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之前在学校收钱代做作业、代写论文,被辅导员抓了,告状告到我这来。小叶这孩子平时挺让人省心,一般很少给我惹麻烦。”院长和蔼地笑笑,说话中气十足,“之前小叶不肯要我的钱,说是有个朋友一直帮他,原来就是你啊?”
“朋友?那应该是我。”
许阳秋跟着院长往里走,福利院都是老房子,砖墙粗粝脱皮,残破的石阶上爬满青苔,郁郁葱葱的爬山虎攀上老旧的院墙,长得太高,以至于顶端软绵绵地垂下来,卡在砖墙开裂的缝隙里。
“这些楼都有年头了,感觉过几年都要变成危楼了。不知道是哪个小兔崽子抽的烟,别让我抓到....”院长把台阶缝隙里的半根烟头踢到一边,絮絮叨叨地说,“民办的条件差点,苦了这帮孩子了。”
院长带她走进走进一幢两层小楼,朝向不好,正午的日光照在头顶,楼内却有些昏暗。走廊的墙被画得乱七八糟,圆珠笔、铅笔甚至还有毛笔都祸害过这面不算白的白墙。
穿过狭窄的走廊,院长推开一扇“吱喳”作响的门,给她倒了一杯茶水。许阳秋坐在邦硬的沙发上,她身后明明是墙,却有阵阵漏过的风吹过来。
“......小许见笑了。”院长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擦掉头顶的汗,“你想问我什么来着?嗷嗷,小叶以前的情况对吧!实话跟你说,我这地儿师资、物资啥啥都缺,高中毕业就算是好样的,三五年都未必有个大学生,更别说保送载舟这种名校了。他保送那天,我感觉我祖坟都跟着冒青烟......”
院长这形容实在是粗暴又可爱。
院长笑了两声,接着正色道:“你愿意帮他......我这把老骨头心里感激,这孩子就是命不好......孩子们叫我一声院长,我这人却没什么本事,没法儿培养他们成材,幸好叶一自己争气。他小时候是个小闷葫芦,长大是个大闷葫芦......有朋友陪着我也能放心点。”
“闷葫芦”这个说法,她简直不能更认可。
她原本不想过多窥探叶一的过去,但冯建这人太过离谱,今天能赌博敲诈,明天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那天听了冯建的话,她决定来福利院看看。叶一也好,冯建也罢,院长肯定知道这两人之间的事情。
她想不通,叶一不是个怕事的性子,他到底为什么纵容冯建的种种行为?
正想着,门口传来一阵“哒哒哒”的欢快脚步声:“爷爷———!”
雪白雪白的一团小朋友撞开老旧的门,那门发出剧烈的“吱噶”声,仿佛马上就要吹灯拔蜡。小朋友顶着一头杂乱的卷毛,眼下一颗细小的泪痣,活脱脱一个迷你版的叶一。
“迷你叶一”一头扎进院长的怀里,小手攥着一根彩色的棒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