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一又向后退了一点,下巴被她捏着,没办法摇头,于是开口:“不痛。”
“能说话啊。”许阳秋擦完了碘酒,掏一盒药油,“我还以为下个楼,你就又变哑巴了呢。”
她用修长的食指蘸取一点药油,轻柔地涂在他脸上,接着不断加重力道。
“忍一忍,痛完就好了。”
“热搜上的那些明明都是谣言,为什么不好好跟学校澄清?”许阳秋擦完药又开始说他,“不跟学校澄清也算了,怎么也不告诉我?”
叶一声音闷在喉咙里:“我讨厌找你帮忙。”
许阳秋不怒返笑,声音还是很温和:“讨厌找我帮忙,那就不讨厌被取消保研,不讨厌被退学?我既然答应了资助你,那就不会觉得你麻烦。”
叶一声音更闷了:“你是不是资助了很多人?”
“嗯?”许阳秋没太懂他的意思,随口宽慰道,“没有很多,不会忙不过来。”
叶一彻底沉默。
“你聪明也努力,一直以来都很出色。我是真的相信你会有事业有成的那天。”许阳秋的语气半哄骗半劝告,“但是事业有成的人不会一直犯倔。”
收完药盒之后,许阳秋说道:“太晚了,我不想送你回学校。你是自己开个共享单车骑回去,还是跟上次一样,挑间客房住一晚?”
叶一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也毫不犹豫地选了主卧对面的那间。
许阳秋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第二天一早,许阳秋按照昨晚说的,提出送他回学校。
他低着头不肯说话。
后来被她催急了,从牙缝里冒出一句:“我不回去。”
许阳秋再劝,他也不肯说别的,翻来覆去就一句:“我不回学校。”
许阳秋也知道他刚打完架,不愿意回学校。
但是他这么大一个男人一直住在她家也不像话。毕竟他们总共也没见过几次,只是资助人和被资助人的关系。
她两次都是因为一时心软带他回家,又一时心软收留他一天,但她并不想自己跟叶一扯上太多关系。
叶一性格里有些天才特有的执拗和倔强,许阳秋已经有妈妈这个“小朋友”了,没空容忍另一个“小朋友”。
说到底,他只是她投资的一个贫困天才大学生,许阳秋宁愿扮演一个冷漠的上位者、慈善家,等待未来他能为她所用的那一天。
目前还是保持距离为好。
于是一大清早,许阳秋半推半拽地把叶一塞进车里,无视他的挣扎和抗议。被她拽着的时候,他不敢真的跟她动手,于是占了下风。
关门后,叶一的手在门上烦躁地摸索了半天,也没弄清楚怎么开她的车门。
许阳秋“咔”地一声锁好车门,以此打断他找把手的举动,载着他往学校开去。
叶一没有徒劳地试图开门,而是一路沉默,拿后脑勺对着她。
许阳秋趁着红绿灯的间隙,扭头好心劝慰道:“我也是从你那个时候过来的。大四的时候临近毕业,大家压力都很大,总有人会使些不入流的手段恶意竞争。
你保研失败,大概率是被竞争者搞了。叶一,你已经大四了,该稳重点了。以后安分一些,不要意气用事。”
叶一还是不肯说话,默默盯着窗沿。
于是许阳秋也没有再劝,该说的话都说了,她良心上过得去。
至于叶一肯不肯听,那就不是她该操心的事情了。
许阳秋没有停在学校门口,而是停在与校门隔一条街的马路边。叶一有天分有野心,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她不想再传出什么奇怪的谣言,影响他的学业。
谁知她按下解锁键的瞬间,叶一打开车门,如箭离弦,“嗖”地冲了出去。
他朝着学校的反方向跑去。
许阳秋从后视镜看着他奔跑的背影,他灵活地绕开人群,接着一转弯不见了。
她无奈苦笑:“这小兔崽子,怎么这么倔?”
合着叶一路上死盯着窗沿,不是在跟她赌气,而是思考怎么开门,好趁着她开锁的瞬间跳车逃跑。
又聪明又倔的小混蛋。
许阳秋也资助过不少人,头一次碰到主意这么正的。
她倒也没生气,打满舵原地掉头,没去找叶一,而是直接去了公司。
许阳秋有很多事情要做,没空陪一个男大学生玩猫和老鼠。
许阳秋刚到公司,就收到了个意外消息:远端的项目接洽十分顺利,原本定在下周的kickoff会议提前到了本周。
远端总部在首都,许阳秋得临时出个差。她拎上办公室里备用的行李箱,让秘书定了最早的机票,直接出发。
许阳秋洁癖很严重,能接受的酒店并不多,通常也睡不太好。她让秘书订了远端公司旁边的卡尔顿酒店,这样她可以晚点起床,尽量不要影响她开会的状态。
第二天一早,许阳秋还是没睡好,状态不佳。她在楼下买了杯热美式,边大口灌下去边等季总。
CEO季总和往常一样踩着约好的时间到达,许阳秋跟在他身后进入远端的办公楼,上楼开会。
会议开完还有参观,参观完还有交流会,一套流程走完,等许阳秋跟着季总走出大门时,太阳斜斜地挂在西空——已经下午了。
季总跟她传达了个“好消息”:“远端的项目做完,卡索能打出更广的知名度。接下来,我们就需要开始做被收购前的准备了。”
许阳秋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她不动声色道:“之前方禾集团的收购计划不是搁置了吗?这次重新启动了?”
“不是,之前我们为了CEO的位子跟方禾闹得太难看,短期内计划不可能重启。”季总的司机已经等在楼下了,他上车前丢下一句,“这回是信杨集团跟天成集团计划联合收购卡索。”
许阳秋站在原地,半晌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