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贤妃被她一句话噎住,思索了半晌,道:“太子殿下的脾气你比我清楚,就是个嘴硬心软的脾气,你同他说上几句软话便是了。”
到底是萧恕顶着生死风险硬讨过来的人,郑贤妃并不认为几句争执便能让他们二人离了心。
沈清晏施礼,道:“贤妃说得是,妾这便去东宫向太子殿下请罪。”
沈清晏出了宣庆宫便向东宫而去,待入了东宫,传了令,余五原本以为东宫上下都能有好日子过了。然而,等他向内里通报之时,萧恕那话生生是将一桶冰水提头浇下,让他连人带心一并凉了个透底。
余五领了萧恕的话,随后见着沈清晏,腹稿打了又打,方道:“禀县主,殿下正与几位詹事府的大人们商谈政事,此时恐不宜相见。”
一般当主子的不想见旁人,这等理由最是好用。
沈清晏亦不多问,只是朝着萧恕所在的方向再行一礼,便直接离开了。
一旁的宫人见了,悄声道:“小余内侍,怎么还让县主走了呢?”她们可巴巴地等了这位县主好几日,就希望自家殿下的风雨心情能稍稍转晴些。
“殿下不见。”余五亦是叹气,想着萧恕方才句‘没空’,便觉得这天怕是有日子要阴呢。“都提起精神来,若犯了错,仔细着自己的皮。”
虽是生着气,不见面,但素日里该送的东西还是送。小婉在旁伺候,只觉得自家主子愈发心静,静得如同死水一般。
但无论她静成如何,不该她问的事,她便是不能随意过问。
卫国公夫人心疼自己的女儿,不过几日,便给都城中好些人户都下了帖子,邀各府公子姑娘赴宴赏花。
而在府中用的名头,自然就是替徐衍相看姑娘了。
徐徽宁未有多思,到了日子就与沈清晏一道同各家姑娘们围坐着吃茶赏花。原本,沈清晏心想请永芳县主与楚宴一事也一并在今日开个头子。不想,永芳县主身子欠安,只得待她大好之后再行安排了。
宴中,徐徽宁忙着仔细打量各府姑娘,沈清晏却是倚窗而坐,望着外头的海棠花树愣愣出神。
徐徽宁将屋内各家姑娘都相看了一二,虽说大家言谈之间甚有章法,但她总觉得徐衍怕是未必中意这样的姑娘家。“雩娘。”徐徽宁轻唤了一声,未见沈清晏作答,这才发现她一直在发愣。
“雩娘?”徐徽宁推了推她,道:“你怎么了?”
沈清晏回过神:“没事,就是有些累。”
徐徽宁知晓她又在敷衍自己。只要是她心里头有个结,便会茶饭不思,终日里想着如何将结解开。而如今她这一派面色欠佳的模样,明摆着便是心里头又有心结。
徐徽宁想要扯些旁的让她发散发散心情,同卫国公夫人言语了几句,拉着她就往外头走了。二人走了一会儿,沈清晏被拉着带到园子里头坐定,待她被一阵风沙迷了眼,方回过神。
她拭了拭眼角,这才发现亭中并无徐徽宁,只余萧冼尘与她对面而坐。
“县主终于回魂了,我还道怕是要再坐上几个时辰。”萧冼尘方做好一盏茶,“县主饮上一盏吧。”
碧色的茶汤香气袅袅,沈清晏言谢,接过茶盏轻啜了一口。
“县主与殿下二人还真是奇怪,明明闹了脾气大家心中都不爽利,偏生就没个人去服软。”
听着萧冼尘这话,沈清晏心中明白几分,怕他也是来做个说客的。
沈清晏看着正前方那树海棠,枝头几只雀鸟正围着鸣唱。“世子知晓,这世上最可怕的,是哪一种人吗?”
萧冼尘答道:“心术不正之人。”
“错。”沈清晏摇头,直视着萧冼尘:“是心如死灰之人。”
她端着茶盏,手指叩了一记又一记:“人生于世,多少都是会有些执念,或求而不得,或努力向往。可若这人对世间的一切再无掂念记挂,她便再无可惧之事,自然也就没有什么是她不能去做的了。”
“我心中有一个执念。为了这个执念,我可以去做所有我不愿的事;为了这个执念,我可以变成我所厌恶的那种人;为了这个执念,我可以将自己永远困在牢笼之中。可是,殿下却要我放手。”
萧冼尘会意,能让沈清晏如此执着,只怕萧恕以皇太子的身份强压,她亦不会真正妥协。她不愿放手,他不肯让步,自然二人便只能貌合神离了。
“你的执念,有违国法?”
沈清晏摇头。
“那缘何太子殿下不允?”
“因为会伤害许多人。”沈清晏直勾勾地盯着他,“会伤害到我在乎的人,殿下在乎的人,你在乎的人,许多,许多人。”
倘若秦汐之死当真与承宣王妃有关,只怕秦徐两家势必反目。大稽两个手握兵权的武将生了嫌隙,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又相互沾着秦徐两家的血脉关系,怎么看,都不会是景帝所乐于见到的。
于帝王而言,再没有什么比百姓安居,朝政平稳来得更为重要的了。
这个道理,沈清晏明白,萧冼尘自己也明白。
“我原本打算握有实证之后,再将此事与殿下直言,如何抉择,由殿下来定。如今看来,殿下早就知晓真相。”这几日下来,沈清晏算是想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