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拉勉力睁开眼,却被血痂整个糊住了视线,她不得不腾出手来,将满脸的血擦了擦。准确来说,她只能抬得起手肘,因为此时她残存的所有力量,都要拿来支撑起身旁重伤的哨兵。
希里斯双目紧闭,几乎没有了气息,鲜血浸透了他的作战服,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他自己的。
这样艰难的路程持续了足有十分钟,才得到友军的救援,直到另外两位哨兵将昏迷中的白狼接过,薇拉才几乎脱力地跪伏在地上,她大口地喘息着,冷汗与血交融在一起,淋淋漓漓地落下。
实在是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有差点死在向导手上的一天,若不是那人的精神力震到自己的头现在都还在痛,她肯定以为对方这身手指定是A级哨兵。更别提那个可怕向导的哨兵还是个S级,甚至…连老大都……
薇拉的唇齿微微发着颤,口中一片血腥,她感觉到有人上前来将她扶起,这才一瘸一拐地站了起来。
全身都痛,从腹部到胸口,心脏被牵拉着、每一下的跳动都撕扯着四肢百骸。薇拉闭上眼缓了好几秒,还没有从劫后余生的后怕里缓过劲来,就听到了前方传来了一阵惊呼。
“老大,你怎么了……啊!!”惨叫声猝然响起,又戛然而止,那是一声响亮的、血肉与骨骼碎裂的声音。
薇拉浑身冰凉地抬起头,只见刚刚上前搀扶希里斯的两个哨兵已直直飞了出去,各自重重撞到墙上,墙体瞬时被撞破了一个缺口,鲜血迸射了满地。
希里斯伏在地上,屈起一只膝盖支撑起身体,他正大口喘息着,冷色的眸子变得一片血红。
鸦片味的信息素如同狂涌的海浪一般,顷刻间吞噬了空间内所有的氧气。
女哨兵的大脑只迟滞了半秒,便立即大声呼喊道:“S级哨兵失控!!一级戒备!!”
她的声音近乎凄厉,这里是前线战营,不是固若金汤的泽卡,一旦希里斯真的失去控制,他可能一个人杀光这里的所有哨兵。
她跟随了白狼这么多年,这是第二次见他濒临失控的状态,第一次经历时的恐怖仍旧清晰刻骨。被她刚才那样一喊,在场的哨兵们顿时惊慌失措,凌乱的枪械声、步伐声随即响起。
薇拉立即朝着一旁的医疗箱扑去,她的大脑飞速运转,一幕幕回想着希里斯这段时间以来的异常。
他最近的身体状态似乎很不好,药量也加重了……该死,自己怎么没有早一点发现。手抖抖索索地翻找着药剂,好久之后才找到了一瓶镇静剂。薇拉将药瓶紧紧攥在手心,她需要立即将这瓶药注射到希里斯的脖子里,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白狼是经过手术改造后的哨兵,为压制住S级过于尖锐的五感、抵抗住外部的精神力侵袭,他的大脑中嵌入了一块金属夹片,这样的手术已与狂化哨兵高度类似,因此希里斯需要常年注射特制的镇静剂与稀释过后的催化剂,他这两年药量越来越重,对催化剂的依赖也越来越大……
薇拉正准备拿起针头,却看见希里斯缓缓支起了上半身,鸦片的气息愈加浓烈,如同鞭子一般狠戾地抽打在薇拉的身上,她几乎是本能地哆嗦了一下,竟一时不敢上前。
“当啷”一声清脆的声响从身后传来,很明显是有人突破了哨兵们的防守圈,推开了已经关闭的铁门。
薇拉回头一望,只见一个身着战服的向导正朝着这边匆匆赶来,她生得面容白皙、美丽非常,一双红宝石般的眼眸深邃剔透、婉转流光,深红的波浪长发被高高束起,盘踞在小巧的颅顶。她只穿着寻常战服、未施粉黛,却像是宝石一般熠熠闪光。
她快步而来,那对精致的眉宇紧紧锁着,眼神里全是担忧与心疼。
“夏姐?”薇拉脱口而出,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那向导就一把拿过了她手中的镇静剂与针头,朝着希里斯走去。
“夏姐,别去!危险!!”薇拉反应过来,条件反射地拉住了对方的手臂,试图阻止她。
“快放开我,过来帮忙。”被称作“夏姐”的向导语气坚定,随后不等薇拉做出回应,她已将药剂快速抽入了针筒,朝着希里斯走去了。
晦暗的室内,唯有一丝雪亮的银光自顶部照射而下,在无数荷枪实弹的哨兵包围下、无数枪械瞄准的狙击红点里,红发向导走到希里斯的身边,轻轻贴住了他的脸。
白狼已被过载与失控的痛楚折磨到了极限,他颤抖着,凌厉的面容满是冷汗,紧咬的唇齿已抑制不住地泄露出哀鸣与低吼。只是在被熟悉的向导素抚-慰后,那双血红的眼竟硬是恢复了一丝清明,尽管她的向导素已经很浅,浅到近乎无可寻觅……
哨兵的手臂青筋暴起,他闭上眼,用尽一切克制住快要将他逼疯的痛苦,向导温柔地捧着他的头,在这一刻将针剂果断推入了他颈后的脊髓中。
寂静里,唯有玻璃坠地碎裂的声音。
希里斯仍旧发着抖,狂暴的信息素却已然冷寂了下来,向导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将他的头轻轻拢入怀中,在他的额前落下轻吻。
希里斯睁开水雾氤氲的眼,那双眸子已褪去了猩红,只剩一片缄默与安然。
银色流光勾勒着他们二人的面容,白狼的目光长久而温存地落在他的向导身上,他们彼此紧紧相依,直到他终于从痛苦中缓缓抽离、平复了喘息。
见危机解除,薇拉尴尬地撇开了目光,其余哨兵也十分有眼力见地撤走了枪械,朝着外围防守去了,撤退时候顺便抄走了那两个被拍飞的倒霉蛋。
“薇拉,可以过来帮一下忙吗?”直到被点了名字,女哨兵这才赶紧捧着医疗箱上前。
“抱歉,夏姐……”她一边熟练地掏出纱布与碘伏,一边真心实意的道歉:“我以为你们要接吻……嗯…打扰了……”
见她竟然还有力气开玩笑,名叫夏若的向导也不由笑了,刚才她也惊出了一身冷汗,此时那张精致的面容舒展开来,顿时夺魂摄魄、明丽逼人。
她们熟练地配合着,将希里斯放平在单架上,替他包扎好了伤口。整个期间白狼都轻轻阖着眼,他看上去十分疲惫、几近透支,好几分钟后才开了口。
“向导……”他的声音低沉暗哑,如同滚过粗粝的沙石:“顾小绒呢?”
“啊?这……”这个问题似乎有些超纲,薇拉也才刚从战场下来,她也不知道中部战线的具体情况,不过很快,她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那个……晏泽上将去往瓦尔塔那了。”
“……”希里斯闭上了眼。
他看上去仍旧痛得不轻,良久后才缓了过来,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淡:“顾小绒不能有事,立即去找晏泽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