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北茶居从崑东引入杏酪、葡萄酿赚了钱,便被其他店铺纷纷效仿,如今崑西市面上基本是家家都有杏酪卖,店店都摆着葡萄酿。
林轻见这局面若是再继续卖杏酪和葡萄酿,恐怕谁也挣不到钱,便和龙彦北商量新法子,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再从别处引入新的吃食来卖,可两人也明白这法子也最容易被效仿,用不上多久新吃食就会遍地崑西。
两人商量的最后,决定让龙彦北借着冬日宅子里事务不忙之时去崑东拜访母亲的老朋友,接触一些新东西。
这一年北宅生意虽然有些起色,可海家前堵后追,其他世家也虎视眈眈,龙彦北和林轻都认为北宅不能只延续原先的产业,但若想增加新产业,从而避开海家的竞争,自己摸索还不如利用龙四原先建立的关系,到崑西走走看看。
龙彦北前脚离开北宅,龙老太太就继续在北宅摆起道场。
老太太身子养好了,精力也足,完全没了在老宅的颓丧劲,林轻越忍让她越是换着花样提要求,北宅也被她当自家老宅,几乎日日都让虹姨请周家、赵家等其他世家的人来做客。
作为北宅姨太,其他世家上门林轻总该细心款待,可谁也扛不住宅子里日日来人折腾,于是这么接待了半个月后,林轻直接以冬季要视察北宅所有产业为名,每日一早就离了宅子,不再伺候那些外客,也不看老太太的脸色了。
龙老太太自然知道林轻心里的道道儿,可林轻出门理由正当,冬季粮、棉、茶都不忙,正是发现问题查缺补漏休养生息的好机会,老太太闹腾了两天,阴阳怪气了几日,便也没法再说林轻的不是。
林轻不在宅里伺候,招人来也折腾不到她,老太太这才慢慢消停,不再请其他世家上门。
不过林轻既然找了理由出去,北宅她也彻底不待了,干脆天天一早就出门,晚上才回来,避开老太太的视线。
等粮仓茶园都看得差不多了,林轻便去姜城的拳馆和姜城打打拳,和老尹说说话,或者去东宅帮龙彦东忙活忙活,与姜禾聊聊天。虽然她天天不在家依然会被老太太数落,但毕竟不用再被老太太使唤又责难,就算埋怨几句林轻也心里自在。
这日,北宅的马车走到了东郊附近,想到这边还有一些房产,天色也早,林轻便让小郑驱车去看看。
北宅在东郊的房产不多,几处房子年头都很久,条件差。前一年何媚租出去的那房子走水烧死了人,打那之后,北宅东郊的几处房产就彻底搁置没再用。
小郑很少来东郊,他赶着马车走着大道,可越走越觉得路上人多,而且不断有赶着牛的、驱着羊的从旁边的小路胡同里涌出来,没走多久,北宅的马车就被几只牛和一群羊们团团围住。
羊儿咩咩咩地叫,小郑听得心都烦了,他狠抽了几下鞭子,想快点离开此地,可马车四周都是羊,羊一只挨着一只,叫声此起彼伏,拉车的马挨了鞭子猛喷出一股白色粗气,抬了抬腿,根本没法前进。
车子被羊群围在中间,进退两难,而且小郑已经看到不远处还有人源源不断赶着牲畜涌过来,他顿时犯了难,马车最忌讳赶进闹市,闹市人多事杂,马车非常难行,轻了是耽误事,若是马再受了惊,保不齐还会伤了车上的主人又伤了行人。
虽然不知道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但小郑明白是自己走错了路,他无奈地空甩一下马鞭,转过身,因为耽搁了行程连连向车厢里的姨太请罪。
林轻带着舒儿坐在车厢内,马车进了闹市,林轻也陆续听到四周像潮水一样起伏的羊叫牛叫,她微微掀起窗帘,刺骨的寒风顿时迎面而入。
“姨太,您……别凉了身子啊。”见姨太冷得哆嗦,舒儿赶紧帮林轻把毛围巾围紧。
林轻接过围巾,瞧着越来越多的牛和羊呼着白气从马车边走过,两侧路边也开始出现各种摊子,摊子上叫卖声不断,很多都是肉摊肉铺,摊子上方的铁钩上挂满了生鲜牛羊肉。
林轻先是有些疑惑,但想到这是东郊,她稍稍沉思片刻,朝身边的舒儿问:“今日是农历几时?”
“姨太,是……是十一月十三。”舒儿赶紧答。
林轻点点头,心里便有了答案,他们今日是赶上了米特尔节。
东郊居住的大部分是鄂伦春族,与汉人习俗不同,农历十一月十三正是鄂伦春族的米特尔节,在这一天,鄂伦春人将种羊归入羊群,将过冬春食用的牛、羊宰杀后储藏起来,也会拿出来卖,所以这一日的集市因为节日而格外热闹。
林轻也很少来东郊,今日恰好赶上异族节日,看到外面气氛热闹有趣,她不禁也想朝车窗外多看几眼。
“姨太……姨太……您、您可别着凉了呀。”
见车帘一直掀开,寒气侵蚀着车厢里的暖意,舒儿在一旁直着急。
太太临行前专门嘱咐她好好照看姨太,连小环都揪着她叮嘱了好几次,若是姨太染了风寒,她可担待不起。
林轻微微笑笑,手里攥紧了围巾,从她嫁入北宅这一年多,她总在忙着打理北宅的产业,忙着堵窟窿补漏洞,如今一年即将结束,虽然有些海家的影响,但她与龙彦北一心,龙彦北也担起更多责任,北宅的今年可比前一年好太多。
原本来东郊是打算去那几处房产看看,但恰好遇到节日,林轻也放松下来,和街市上的鄂伦春人一同感受节日气氛。
“咦?”舒儿望着窗外,突然发出淡淡一声叹,她歪过头,朝上方瞅了瞅,立刻声音欢快地说:“姨太,下雪了!下雪了~”
随着小姑娘活泼的话音,小朵小朵的雪花静静地飘落下来,雪花打着转,掉落在小羊的身上,掉落在繁闹的街市间。
林轻朝马车外伸出手,一朵朵柳絮般轻盈的白色花瓣落在掌心,刚染上她的体温就迅速化开,留下点点水迹。
街市上的鄂伦春人仿佛也受到了雪的感染,肉摊摊主叫卖声更加热情,割肉的刀子在磨刀石上反复擦蹭着,发出锋利的刷刷声。
林轻太久没感受过这样的烟火气了,她在拳馆时,虽然所在的荒池比起崑西其他地区更贫困偏僻,满是流浪拾荒者,但那片区域也比这边更加热闹,那里没有世家贵族,没有高墙深院,到处都是摆摊贩卖的小店小摊,那股子热闹劲和今日东郊的节日氛围差不了太多。
林轻掀着车帘,脸上已经被寒风吹得透了红,可她依然饶有兴致地张望着,心里更是想着若是龙彦北此时在身边,和她一起共赏雪景,参与节日,那该是多好呀。
马车伴着羊群慢慢地走着,越走越靠近集市的中心,越来越多穿着宽肥大袍民族服饰的鄂伦春人出现在集市中,男人女人们边走边欢唱,小孩子们则是在大人和羊群间奔跑穿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