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彦西半扭着身子,悠闲地坐在茶馆二楼,她这个位置极佳,能把崑西街市的繁华尽收眼底,又不会被叫卖吆喝声影响兴致。
海家下人刚走过来准备动手,海明珀大手一挥,让下人退下,他提起刚煮沸的铜壶,亲自沏起茶,脸上堆着笑。
“西小姐的主意果然是好,我这妹妹这么多年嫁不出去,如今倒也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得了这么一桩满意的婚事。只不过那白鹤还真是个倔脾气,这亲都成了,还成天端着,装什么公正,她在府衙里真是没帮我们海家说什么话。”
龙彦西端起茶杯,笑了笑,说:“明珀兄,你怎么不说当初人家府丞多次登门,你给人家关在门外几个时辰的事了?一个府丞你都敢那么对她,现在她可算过了九九八十一关,娶了明珍小姐,心里有怨也很正常。不过就算白府丞不做什么,单是这门亲事,就足以让外人好好解读一阵子了。最近我可是听说明瑞兄和明琪姐姐的生意好做多了吧?”
海明珀笑而不语,给龙彦西刚放下的空杯再次倒上茶,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龙彦西凝神望着那清澈的茶液,在不明处低沉了脸。
想当初她去海家时,海明珀听说龙家来人便风风火火跑出来迎接,可见到去的是她,步伐动作立即怠慢下来,而现在呢,那个势利眼海明珀却恭恭敬敬给她端水倒茶,还不是看她有用。
望着海明珀揽起袖子笨拙地把废茶叶倒掉,龙彦西把玩起腕上的珠串,眼中满是轻蔑。
海家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上一辈留的东西多了点罢了,虽为崑西世家,却一副小家子做派,根本看不清时局,就连刘家都比这海家强。
就像海明珍这亲事,当初明明是他海明珀嫌那个白鹤出身奴籍,即使当了府丞他也是看不上,只想着利用妹妹嫁个贵族,死等龙家这门亲事,海明珍都三十岁了还指望嫁得好?若不是她龙彦西帮着海明珀中间讲清这些利弊,恐怕那海明珍还在家里当老姑娘呢。
在这方面龙彦西自认为看得相当明白,以前的府衙是贵族世家的府衙,只为贵族办事,哪会考虑那些奴籍下人。可现在,平权军胜了,奴籍的人也可以当府丞了,这政治风向就变了。尤其这白鹤,据她所知这个女府丞还真是在努力为崑西百姓做事,百姓有了钱,早不是以前那些单纯傻干的奴籍下人了,人都有贪念有私欲,弄到点钱就想得到更多。那些先富起来的奴籍平民并不一定是最勤劳的,但绝对有头脑,他们总想通过各种手段,观察各种风向,寻找这个市场上最有利的人,人家吃肉他们喝汤,只要有利可图就好。
这种人多起来,就更会拥护为他们创造致富机会的崑西府,所以在姐姐龙彦东和府丞白鹤之间,这个曾经的奴籍府丞反倒是更好的选择。
可是海明珀哪看得懂这些,龙彦西抬眼,看着那粗糙的略显苍老的男人,嘴角泛起一丝讥笑。若不是海家能为她所用,她才懒得去帮这群蠢人,不过既然她帮了,那她势必要从海家身上拿到更多。
海明珀又要倒茶的时候,龙彦西礼节性地伸手挡了挡:“明珀兄,还是彦西自己来吧,岂敢总劳烦您这海家家主呢。”
海明珀笑了笑,不再坚持。
龙彦西把旧茶叶倒掉,又加了新的,此时铜壶上的水也开了,她边加水泡茶边和海明珀说:“明珀兄不用急,你毕竟和明珍小姐是亲兄妹,手足情,白府丞要想明珍姐过的好,最终还得缓和和海家的关系,所以很多啊都是早晚的事。”
海明珀点点头,觉得龙彦西说的在理。
龙彦西又说:“这婚事真就是让海家雄风大振了,明珍姐婚宴那天,全崑西的人都来了吧,明珀兄,将来海家兴盛腾达,你可得让我沾点光啊。”
海明珀哈哈笑起来:“西小姐哪的话,你将来是要做龙家家主的人,海家再大也和龙家没法比,到时候恐怕还得西小姐关照海家生意。”
龙彦西听闻立即摆了摆手活,故作严肃道:“明珀兄,这玩笑,开不得。”
海明珀见状也点点头嘿嘿几声不再往下讲,关于“龙家家主”的话他提过几次,可龙彦西从来不接,他也知道龙彦西猴精一个人,从不会把话说满说大。
这时西宅的下人敲门进来禀报:“小姐,宋小姐往这边来了。”
一听宋怀轲要过来,海明珀知道他该走了,于是立刻放下杯子。
“西小姐,我该走了,希望你说的能早日成真,我妹妹明珍能早些和我们和好如初。西小姐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尽管来海家。”
龙彦西和海明珀一起起身,把男人送到了门口。
“明珀兄,那我就不送了。”
“留步,请留步。”
海明珀坐上海家的马车从茶楼离开,刚走不远,就看到穿着长袍的宋怀轲。
他瞅了瞅往茶楼那边走的人,又想起刚刚见到的龙彦西,心中不禁感慨,当初真的是他轻视了龙彦西,这人虽是个女人,还是个中庸,可做事能力和对时局的判断却不亚于一个乾元。若他真能助龙彦西一臂之力当上龙家的家主,这对海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至少在这个过程中,龙家会因为内斗伤了元气,海家可以借机抢到一些产业份额,如果能让龙家一蹶不振,那海家坐上崑西的头把交椅也不是没有可能。就算最后龙彦西没做成龙家家主,那对海家也没什么影响。
想到这,海明珀觉得支持龙彦西这事没错。
可他同时也想到了他的弟弟海明瑞和妹妹海明琪,他当初对龙老太太说的话也并非都是假的,他的这个弟弟和妹妹现在确实是翅膀硬了,对家主之位觊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