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彦东坐在红木椅上,手中拿着一只小茶盏,茶盏边缘有个裂口。龙彦东脸色冷峻地看着手中的茶盏,又看了看坐在对面的龙彦北林轻二人。
“其实我也不清楚海家究竟是搞哪一出,饲料的事钱也赔了,要说起来,海家不但没亏,还赚了一笔。如果非说我和海家的仇,我也只能想到上次退婚一事。”
林轻从下人手中接过新拿来的茶杯,洗了杯子,给龙彦东倒上茶,问道:“退婚大姐赔了三块好鱼塘,饲料一事也是全额赔偿,海家难道还不知足?”
龙彦东摇摇头:“话虽如此,但毕竟是我耽误了海明珍。前阵子外面还有人传,说明珍是因为这里有问题,所以才被龙家退了婚。”
龙彦东边说边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唉,明珍三十了,还是个坤泽,这年纪别说在崑西,放眼崑东崑南,都难给她找个合适人家的乾元。而且以海明珀那脾气,海明珍是不可能下嫁的。所以就算我赔了海家鱼塘,耽误的那些年岁怎么也无法补偿,加上外面有人造谣,若明珍一辈子嫁不出去,那海家真是能恨我一辈子。”
龙彦北在一旁用手杵着下巴,想了一会自己就摇头否定了自己,不解地说道:“虽然我对海明珀不是特别了解,但他好歹也是海家家主,家主以家为大,我不是说明珍姐姐的亲事不重要,但若是放在海家和龙家层面来看,家族的事自然是高于个人的事。这么些年,海家比龙家弱太多,但凡和龙家有交集的产业,海家从来都是绕道走,更不会做出和龙家直接抢生意的事。可现在,海家居然公然和我们叫板,难道就是因为明珍姐姐的事?我是实在想不通。”
龙彦北喝了口茶,又想了什么,继续说:“因为毒饲料的事就开饲料厂,明显是借口,难不成投毒的侯翰乾是被海家收买的?还有我家那片海,海家也天天来寻事。就算母亲过世,北宅这两年不如以前,可东宅西宅都日渐昌盛,我们龙家仍是崑西第一大家,海家在这时和龙家抢生意,是有其他人暗中怂恿,还是有人帮助呢?”
龙彦东听了妹妹的话,沉默了,继续把玩着手里那裂口的茶盏。
想到昔日四太太口中那个不成器的小妹妹在经过家庭变故,又经过婚后这近一年,在林轻的感染和带动下,妹妹居然也能想到这么多,除了自家宅子的产业,还能考虑外面的尔虞我诈,龙彦东不免感到丝丝无奈。在一年前,妹妹龙彦北还是个事事想逃避、怕麻烦的小孩子。
龙彦东转头又看向沏茶的林轻,便觉得幸好有林轻。
炉上的水咕嘟嘟开着,冒出蒸蒸热气。
三个人默默地喝着茶,各自有着自己的思考。
龙彦东心里琢磨着海明珍和三块鱼塘,抿了口茶,又突然想到当初退婚一事是龙彦西去谈的,她知道龙彦西善于交际,就算对方是死对头,龙彦西也能说上一番,甚至占理三分。
既然龙彦西能和海家谈鱼塘的事,那她是不是和海家走得近?又会不会和海家有一些利益往来呢?
这两年,北宅没落了不少,但西宅却稳步扩张。龙彦东在外面和龙彦西没有合作,但从其他人口中听到有关龙彦西的消息,大都是她这个妹妹有头脑善经营乐结交。龙彦东以前听人说这种话,那还是外人评价龙四的时候呢。
不过龙彦东又转念一想,就算龙彦西再八面玲珑,好歹也是龙家人,海家和龙家表面上说得过去,但暗地里一直在斗,龙彦西又不是不知道,她总不至于拎不清而和海家搞到一起吧。
林轻把煮好的茶倒出来,一抬头就看到龙彦东有些愣神,细心的她立即察觉到了龙彦东一些别样的思绪。
“莫不是大姐想到了什么?”林轻问。
龙彦东微微一怔,当即摇头。她把那破口的茶盏丢到一边,拿起刚倒满的茶杯,慢慢抿着。
三个人围坐了一下午,也没想出什么头绪,临走时,林轻拉着龙彦北的手,快要走出东宅的时候,还是朝龙彦东再次嘱咐了一句:“大姐,饲料生产不算复杂,海家来势汹汹,估计很快就会开工,崑西的需求就那么多,海家饲料出了厂必然和东宅有冲突,这块大姐还是多盯着些吧。”
龙彦东欣慰地笑了笑,表示感谢,然后让下人把自己房里的几盒脂粉拿过来,递给林轻,道:“阿轻,这是你城姐前阵子去崑东时候买的,她不会买东西,这脂粉艳红,适合肤白的年轻女子,你若是不嫌弃,就拿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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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东宅往回走的路上,林轻坐在马车上,拿起手中的脂粉仔细地看,那脂粉盒子十分精致,里面的胭脂色泽纯净,粉质细腻,香气柔和,一看便知是好东西。
林轻暗暗笑笑,心想姜城看起来粗枝大叶,竟会给龙彦东买这样的东西。
她一想到一贯大大咧咧不施粉墨的姜城站在崑东的脂粉店里,被琳琅满目的脂粉唇脂搞得眼花缭乱,那场面想想就好笑。
看林轻在愣神,旁边的龙彦北起了玩心。她偷偷拿过林轻手中的胭脂,用手指胡乱蹭了一下抬手就往林轻脸上抹,林轻躲闪不及,顿时侧脸鲜红一道,像极了戏院里的花脸。
“龙彦北!”林轻小呵一声,立刻抢回龙彦北手里的粉盒,等她看到龙彦北哈哈大笑,便知道自己被抹花了脸。
龙彦北笑得开心,林轻也不气,她把手中的脂粉盒盖好,收起来,用帕子擦掉脸上的脂粉,脂粉把白色的真丝帕子染成了红色,白色之间一点红,倒显得有些好看。
看着龙彦北那副幼稚模样,林轻也微微弯了唇。她把身子坐正,抬眼瞧着仍是一副顽劣笑脸的龙彦北,语气温和地说:“太太这般喜欢红色,今夜我便找来那根红绳,让太太尽兴。”
小郑赶着马车,刚刚还听到两位东家说说笑笑,这阵又突然完全静了下来。
殊不知此时车厢里的龙彦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连身子都吓得往后靠了靠,手也不敢动了,好像那根红绳已经绑了她的手,捆了她的身。
随着马车颠簸,那夜海浪般的感觉又被唤醒。龙彦北虽然贪恋,但是她更知道“尽兴”为何意。
想到那晚月光下自己哭哭啼啼讨饶的样子,想到第二天睡到中午还驱不散的疲惫,龙彦北咽了咽口水,略带紧张地对林轻说:“阿轻,让李医师来看看吧,我这阵子伤口……有点疼,还是得养,不能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