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灰鼠皮裹住峡湾,第一缕晨光正刺穿云层,长船龙骨下的海水泛着冷铁光泽。船首的龙形雕饰在靛青色天幕下凝成一道剪影,湿漉漉的胡须正滴落着隔夜的寒露。三十支橡木桨缠着海藻的缆绳随浪起伏在船帮磕出沉闷的声响。潮水退却后的码头裸露出青黑色的礁石,铁匠铺的烟囱冒出断续的薄烟,混着腌鲱鱼的气味飘向海湾。
远处山巅的积雪忽然烧成玫瑰色,整片海湾开始苏醒——船匠的斧凿声、铁链的哗响、未熄的火塘里迸出的火星,都被咸涩的海风卷进长船张开的帆里。
格尔达远远就望见有一男一女领头站在码头最前方翘首以盼,那毫无疑问就是英格丽和哈尔格里姆。英格丽有着一头像是艾沃尔那样的浅金头发,扎成了许多小辫垂到肩头胸口上,她身上的装备大部分是从法兰克劫掠来的战利品,例如挺阔坚实的皮革马甲,下摆的缝线呈散发异国风情的规整方格状,还有她肩头和小腿上穿戴的锃亮银甲,腰间挎着的蓝鞘长剑,都让英格丽看起来像是某个西方基督国度来的领主护卫。她还是那么不苟言笑,这与她身边躁动不已小动作不断的哈尔格里姆形成了鲜明对比。
船只靠岸后格尔达笑容灿烂地下了船,哈尔格里姆快走几步迎上前去将刚从船上迈下来的格尔达抱起来,让格尔达双脚离地在原地转了一圈咯咯直笑才将她放下地。格尔达脚刚触底又被哈尔格里姆狠狠吻住了嘴唇,格尔达苦笑着推开哈尔格里姆撅着嘴的脸,果然扭头就看到英格丽正黑着个脸强颜欢笑。
“一路幸苦了格尔达,”英格丽努力对格尔达笑得更灿烂些说道,“我们特地为你准备了宴席接风洗尘。”
“是我的主意。”哈尔格里姆说着搂进格尔达的腰又在她鬓角上吻了吻,“除了丰盛美食和温暖被窝,我认为这是现在的你最需要的东西。”
刚刚还笑得像朵花的格尔达突然皱起眉头严肃说道:“这次就算了,下回可别再有这种浪费钱粮的活动。”
“这是为什么?”哈尔格里姆立刻皱起眉问道。
格尔达目视前方口气很认真:“艾沃尔那边紧巴得很,到了春天她就要向敌人发起攻势”
“我不明白,”哈尔格里姆摇着头问,“她要发起战争跟你有什么关系?我的意思是,就算你们是朋友,你有必要为了一场并非出自你的意愿的旷日持久的争斗省吃俭用吗?”
格尔达愣了愣,还是坚持道:“当然有必要,做不到这点算什么朋友?再说了打完仗我也不是什么好处都拿不到,我是那种拿整个领地去任性的人吗?”
你以前是——格尔达脑子里有个声音毫不客气地评价道。
“我倒不是这个意思……”哈尔格里姆挠着头努力解释,“我只是不希望你日后留下什么遗憾。”
“不会的,”格尔达连连招手笑道,“艾沃尔可从没坑过我,我的意思是,就算一时失策……她也肯定会在最后关头前补救回来。”
哈尔格里姆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叹口气不吱声。
“拜托说点儿让大家都高兴的事吧,”格尔达挤出笑容拍了拍哈尔格里姆的脸蛋说道,“我不在的时候朗格纳松一切都好吧?”
“她……”“哈尔……”
同时开口的英格丽和哈尔格里姆又同时止住话头,这一刻他们看向对方的表情让格尔达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你先说吧英格丽,”格尔达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先给英格丽机会,英格丽飞快瞥了眼脸色更臭的哈尔格里姆开口道:“你离开期间朗格纳松的防卫没有任何问题,最大的问题就是——人事上的问题。”
“什么意思?”格尔达拧起眉头问,“人事上的问题?”
“是的,”说到这儿英格丽再次看向哈尔格里姆,眼神中的不快更加不加掩饰,“哈尔格里姆找来几个他称作好兄弟好哥们的人加入长屋守卫,你知道,这个任务已经你已经交给了我和我的盾女们。”
“你简直不可理喻!”哈尔格里姆伸出手来直直指着英格丽的脸怒道,“我跟你解释过无数遍!你的人太少了而且靠不住你懂吗??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格尔达的安危着想!”
“靠不住??我们怎么靠不住了?”英格丽立刻剑眉倒竖大声斥责,“格尔达离开期间朗格纳松没出过任何乱子,你竟敢当着我的面污蔑我!”
“我污蔑你?格尔达不在期间是不是有人来烧粮仓??”哈尔格里姆猛地拔高嗓门冲着英格丽吼道,“是不是有人潜入长屋,潜入格尔达的卧室盗窃巴尔德留下的信物??说话!”
英格丽的下一个举动不是回答哈尔格里姆的话,而是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捏住哈尔格里姆的手指狠狠拧转,哈尔格里姆啊地一声惨叫起来甩着手原地蹦了起来。
“你再敢指着我下回就不只是痛而已了。”英格丽冲着哈尔格里姆恶狠狠地威胁道。格尔达赶忙心疼地捂住哈尔格里姆的手指头同时斥责英格丽:“英格丽!你再愤怒也不能当着我的面攻击哈尔!你这是在向我挑衅!”
“你都看到了吧?”哈格尔利姆用另一只手指着英格丽委屈道,“你不在时她就是这么对我的!动则威胁恐吓根本没把你——”
“长屋守卫已经有六个人被哈尔格里姆换掉了,换成他的几个好哥们。”英格丽死死盯着哈尔格里姆说道,“他还想再安排几个人守卫码头,看到那个男人没?那就是哈尔格里姆按插进来的新守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