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我们不想开展临床试验的,我们整个项目组没有人想的,从真正出现现实病例到临床只有两年,两年可以干什么,我们甚至连病变机理都是一知半解。但那些家长等不及啊,他们压根不了解上面科研进程,但他们有权有势,直接上手干涉,即使没什么钱,也会抱着孩子来我们门口哭啊。我真想不明白,就因为我们是研究最早,最成熟的,就一定是所有人的希望吗?
本来就算外界怎么施压,把我们捧得多么高,老师,也就是组长都没有松口的,我们做科研的,不能拿人命开玩笑。”说到这里,严肃青年明显顿了一下,他朝一旁的林如望了望,伸出了手。林如递给他了一根烟。
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严肃青年站到了窗边,只是背对着他们,把玩着香烟,也没有点燃,过了好一会儿才接下去。
“但等不及了,真的等不及了,那些小孩异变很严重,虽然认知影响不太大,但外形变异越来越非人。而且社会上的谣言越来越严重,很多人都称这种小孩为“怪物”,他们不被社会接受,甚至不被他们的父母接受。2062年1月17日,我到现在都记得那个日子,警方发现了大规模的弃婴坑。大城市的郊区,里面全是发生严重病变的婴儿,几百个,一个都没救回来。
这还是那种光鲜亮丽的大都市旁,我们都不敢想象世界上有多少地方正在发生这种恐怖的事情。那天晚上我们得到消息后,整个项目组一晚上没睡,大家在会议室坐了一晚上,没有一个人离开,第二天我们就决定进入临床了。
上面的人也同意了,或者说是默许了,毕竟整个世界无时无刻不在发生这种可怕的灾难,但没有任何办法,有的国家甚至不愿意给这种婴儿一个出生证明,因为他们认为这是‘恶魔’的象征,多么可笑的理由,但它真的出现在了这个人类的文明社会。而我们,似乎是所有人的希望,甚至在那种舆论下,我们自己也是这么以为的。”
严肃青年把烟点燃了,猩红色的火星在指尖跳动,他的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讲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事。
“没有人是救世主。”旁边的九号组长突然接了一句,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嗯,没有人是救世主。”严肃青年吸了口烟,接着讲到,“我们毕竟理论研究几乎成熟了,实验前期没有出现太大问题,寻求志愿者的时候,那些家长都是争着抢着送自家的‘小怪物’过来,恨不得都是研究所的投资者,毕竟我们是当时最前沿也是唯一的希望了。
第一批志愿者都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养得起,没丢掉,但也迫不及待地希望小孩变成一个‘正常的人类’,虽然他们有的已经会喊爸爸妈妈了,但长得实在畸形,也是一并送进来了。
实验初期还是很正常的,‘小怪物们’,哦,是‘志愿者’们,抱歉,我习惯这么叫他们了,都有所好转,虽然看不出什么变化,但至少是具备自我意识的,没错,我们发现他们是可以简单交流的,甚至往往比普通小孩成熟得多。但临床进入第二阶段突然出现了问题,毫无预兆的,一个星期内各个小孩的指标全部异常。我们察觉到了不对,中间我们打过好几次停止报告,但没有任何回音,没有人知道是在哪个环节被哪个有权有势的家长拦下来,但反正,在全社会的注视下,我们必须硬着头皮把这个实验做下去。
2062年5月28日晚上,那个最聪明的小怪物,我记得,是……38号?突然发生不可控病变,生理状况完全突破人类水平,打破了培养皿,造成了实验室两个工作人员的死亡,12个小怪物受伤。
三号项目彻底完了,老师一个人顶了所有罪,项目组封禁,志愿者遣返回家,我们都离开了。
至于所谓的轻罚,哪里来的轻罚,老师不过是个替罪的,他们为什么不细查,因为不敢查,不能查,这件事真要追究起来,那些煽风点火的家长,那些暗地默许的领导,那些享受着能源福利的人类,还有我们,谁没有罪!”
严肃青年最后有些没控制好情绪,深深吸了口烟,半天没再说话。
“怎么会出现那么严重的变异,你们过程很激进吗?”很明显,这个本来充满希望的项目变成这样转折点就在那段突然的异变。
“激进?我们怎么敢激进,最后一个星期说是治疗不如说是照顾小怪物们生活,我们给他们吃饭,陪他们睡觉,和他们玩,除了偶尔的营养液,我们连常规药物都停了,压根不敢有任何动作。”林如不知何时也抽起了烟,在一片云雾背后隐藏着模糊的面容,她主动接过话,“没有人知道这是为什么。”
“还记得我当时说这不管你们玄学的事吗?当时我们项目其实上面一直密切关注的,说是冒进,其实也是极其保守的冒进,但就是这么毫无预兆的,项目出问题了。别说我们想知道怎么回事,我们头上的人也想知道。出事当天晚上,官方就派了玄学管理局过来。”严肃青年重新接过话头,提到玄学管理局,轻轻笑了一声,“我搞了一辈子科学,那天晚上突然被告知世界上有玄学,也挺有意思的。但玄学又如何,玄学也救不了我们,那些专业人员调查了半天,得出结论,没有任何非自然因素影响。”
他抽完了一根烟,很快又点了一根。
“其实我们走了就走了,总还有口饭吃,最多被背后说几句,这没什么,但老师明明是被推上去的,却得到的是无数谩骂,仿佛他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还有那些‘小怪物’,你现在还听过吗,你还知道这个社会上曾经有过小怪物吗?
不过短短三年,相关事件全部封存,那一批小孩存在过的痕迹在社会上彻底消失了。我可以确定,没有人研究出针对辐射污染病变的有效治疗方案,但他们就是这么消失了,你说,他们去哪儿了呢?”
严肃青年长久的凝望着远处隐藏在黑暗中的城市,也或许是透过自己窗上的倒影在回忆过去,他回到自己的座位,熄灭了香烟,重新端正的坐好。
“听上去好像也不过就是这么回事,好了,我的故事讲完了,你呢,为什么与当年事件相关人物在接连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