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沫已经许久没有被顾星洄这般耳提面命,一张严肃的脸满是羞愧,头低得跟鹌鹑似的。
罪魁祸首方远仁看不下去,刚拽上顾星洄的袖口想澄清事实时,就被突兀的一嗓子吓了个激灵。
小白光着上半身,赤着脚,裸着他紫檀色的肤色就朝几人冲来。
方远仁及时的移开自己受到伤害的视线,小声嘀咕:“要不改名叫黑旋风算了。”
顾星洄微皱着眉头应和:“确实,于眼睛有害。”
小白像一堵墙一样跑到秦沫身旁,声大如牛:“秦沫!那人又来了!”
秦沫被小白这一嗓子震得发蒙,好一会儿才应着,连连站起:“好,我马上去处理。”
“什么人?”
秦沫看了一眼方远仁,回答了顾星洄的话:“是、是我以前在虹剑派交的一个朋友陈明衍,外头是他的父亲。陈明衍前些日子被虹剑派的人抓走了,一直没有消息。他父亲担心极了,但又是凡人之体,在那一直吃闭门羹,就找到我们这来了。”
方远仁一下就变了脸色,腾地站起来,撞到了桌上还冒着热气的杯盏。
陈明衍是顾星洄在怀泽镇的第一个朋友。当初顾星洄挨戒尺时,要不是陈明衍帮顾星洄解释,顾星洄说不定都等不到自己过去。
这是天大的情,承了就得还。
还没等顾星洄说话,方远仁就已经小跑了出去:“我去看看。”
“阿仁!”
顾星洄神色一敛,快步跟上,留下小白和秦沫面面相觑。
陈明衍的父亲陈端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原先的爽朗面容不见了,只剩下眉间深深的沟壑和一夜斑白的鬓发。
门被拉开的瞬间,陈端就认出了方远仁。
他扑过去,几乎是跪在方远仁面前,泣不成声:“方兄弟,记得我吗,我是明衍的父亲……”
陈端因动作露出的手臂上满是被殴打出的伤痕,他抓着方远仁这根救命稻草,哀求着:“明衍三天前被虹剑派的人强行抓走,毫无音讯,我去了好多次,都探听不到一点消息……”
“我知道你在虹剑派做的事情,明衍跟我说了,你也是仙人对不对,求求你,看在明衍和你家崽崽一同修习的份上,救救我家明衍……”
方远仁听不得这样哀伤凄婉的请求,他连连应下,赶忙把陈端扶起:“陈大叔,我会帮你,一定探听到明衍的消息,您先缓缓,切莫忧思过度。”
“现在就去,现在就去好不好,”陈端紧紧地拽着他,像拽着唯一的希望:“求求你,现在就去。”
方远仁灵脉俱毁,现在的身体比一般人都要弱些,被陈端拼尽全力地这么一拽,脚下发软,眼看着就要脸朝地的摔在地上。
一只手臂穿过他的腰间,有力地带着他站稳。
顾星洄垂眸看他,眼中带着关切的温度。
“我没事,”方远仁摇了摇头,抓着顾星洄的手,乞求道:“师兄……能不能麻烦你……”
以自己现在的身体状态,能不能从这走到虹剑派都是问题,更别提还要去要人。
“好,我会去。”顾星洄伸手把陈端扶起来,劝慰了几句,让秦沫扶着人进屋休息后,才摸了摸方远仁的脑袋,把他乱了些的头发拂到身后。
“就算你不说,这虹剑派,我也打算走一趟。”
背着照夜的顾星洄站在方远仁面前,立在晨曦的暖阳中,轻声道:“你的伤,总得找他们要个说法,不能让别人白白欺负了你。”
顾星洄望着有些呆的方远仁,露了点笑意,朝他伸出了手:“来,师兄带你去出气。”
方远仁许久未见这样的顾星洄,呆了好一会儿,才红着耳朵连忙将手放了上去。
日值正午,毫无遮挡的阳光晒得人直冒热气。
顾星洄毫不在意一旁已经拔剑蓄势待发的虹剑派弟子,牵着方远仁往前压了一步,无形的气场将众人逼退几分:“我不过是打听两句,贵派就无缘无故横刀相向,虹剑派也算是仙家门派,这就是贵派的待客之道?”
一位看起来较为年长稳重的弟子走了出来,看样子,像是这虹剑派的大师兄。
闵卫负手而立,派头极足:“我乃虹剑派大师兄闵卫,我观阁下有些修行在身,当是前辈,那前辈为何无故质问我虹剑派,又为何无故为难我们这些刚入门的弟子?”
这种一边给人戴高帽一边贬低人的说辞顾星洄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他面无表情地把额上满是细汗的方远仁拉到自己的身影下,举起一只手替他挡着灼热的阳光,才说道:“你既尊我为前辈,就让前辈站在这里,面对着诸多后辈的刀光剑影,与你说话吗?”
反被摆了一道的闵卫神色阴沉,警惕地打量着两人,片刻后才强颜欢笑,摆了摆手让弟子们下去,道:“前辈说的是,如此,前辈请,我们会客堂说话。”
会客堂不大,看起来像是用两间去了外墙的小院子拼起来的,光晒太阳不通风,闷热得很。
刚一坐下,方远仁就直冒虚汗眼前发黑,放在膝上的手指收紧,原本因暑热红润了些的嘴唇又迅速苍白下去。
坐在主位上的闵卫正想开口,就听见顾星洄冷沉的语气:“有湿帕子么?”
闵卫显然是听到了,可他没有任何反应,只双手交叉放在膝上,不断追问:“前辈到此而来究竟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