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星洄这个人吧,决定的事情就很难更改,说好听点叫说一不二,说不好听点叫老顽固。
成年时是个老顽固,现在最多算个小顽固。
方远仁几乎要把自己嘴巴说干了,顾星洄还是要坚持让小白跟他们一起走。最后方远仁闭上了干涩的嘴,有气无力道:“好吧,我同意。但是你得问小白同不同意,不能用麻草把人迷晕了带走。”
顾星洄一句“为什么不可以”在方远仁的警告眼神中咽了下去。
问就问。
小白一定会同意的,吧。
顾星洄努努嘴,枕着方远仁的手臂,寻了个舒服的地方,凑前贴了贴方远仁的脸,轻软道:“阿仁晚安。”
方远仁困得实在是睁不开眼,只把温温软软的身体又搂紧些,低声回应:“崽崽晚安。”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顾星洄整晚都在做梦,一会儿梦到自己真的骑在了小白身上,一会儿又梦到自己像个仙人一样,御剑乘风而行。
顾星洄是快活了,倒是苦了原本就浅眠的方远仁。
好不容易终于能睡个安稳觉,这小子又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在自己怀里拱来拱去,一会儿给自己一脚,一会儿又是一拳。
在又挨了一腿后,方远仁忍无可忍,一骨碌坐起来。
顾星洄从他的怀里滑下去,睡得四仰八叉,甚至还抱着被子说梦话,一点醒的意思都没有。
方远仁怒气冲冲地盯了他半天,又认命地把崽崽重新抱进怀里。
睡不了就不睡了呗。
这床这么硬,膈到崽崽了怎么办。
初阳还没破晓的时候,二牛就穿过林子,快步向土地庙走去,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他要找那个偷吃他的贡品的贼术士要回他的贡品才行。
土地庙里黑黢黢的,一点光都没有,庙里安静地落针可闻。
这人不会跑了吧。二牛心里一紧,连忙加快了脚步。
“哎哟——”
刚一迈进土地庙,二牛就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差点摔了个脸朝地。
两声哎哟同时响起的瞬间,双方都愣住了。
二牛猛地扭头一看,一脸惺忪的方远仁靠在墙下,摸着自己的腿,疼的龇牙咧嘴。
“你什么毛病啊,睡在大门口?”
方远仁顶着两个乌黑的大眼圈,有气无力道:“这不是来迎接你吗?”
他举起手,晃了晃提前拿出来的青玉耳坠:“我实在是找不到相同的贡品,但这个,应该可以买十几份贡品了。”
二牛虽然是乡下人,但他在镇上的主人家见过那些富贵女子们带得好像就是这样的耳坠,知晓其价值,直着眼睛接过:“这这这,真的给我吗?”
“嗯,你拿这个到镇上当铺,就能换些钱,多出来的,就给自己和家里添置一些吧。”方远仁扶着墙起身,正了脸色:“之前贡品的事情实在是走投无路,还请兄台别往心里去。”
二牛连连摆手示意无事,因为太过激动,黝黑的手指都在颤抖。
“对了,还有一件事想拜托一下二牛兄。”
方远仁从怀里拿出那些做工不那么好的簪子,一并递了过去,道:“我对这里实在是不太熟悉,想请二牛兄去镇上的时候,帮我买一份地图,和一些简单的吃食。”
吃的简单,只要有钱,什么都能买到。
“地图?要啥样的?”
“要比普通的复杂一些,最好地图上能标记这附近的饭馆、旅店、门派这些。”
二牛爽快地答应了:“没问题,我去给你问问,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谢谢。”
“没事兄弟。”拿到了这两样东西,二牛的态度也热络了许多:“这钱,有多的,到时候我再还回来给你。”
“没关系。”方远仁说:“多的您就拿着吧。”
二牛喜气洋洋地离开了。
方远仁呼出一口气,揉了揉自己因一晚没睡胀痛的太阳穴,才一脚深一脚浅地进了屋子。
床上,顾星洄睡的无比香甜,昨晚给他盖好的被子,早就被踢到了一边,雪白的肚皮就这么堂而皇之地露了出来。
方远仁听到了自己磨牙的声音。
他故意凑前,幽幽地在他耳边呼唤,发出一些扰人清梦的吓人声音。
顾星洄在睡梦中扭了下身体,双手向前挥,吸鼻子的幅度变大了,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
方远仁又心疼又好笑。
怎么这么不经吓。
以前不是泰山崩于面前都不改色的嘛。
这么想着,方远仁脸上的笑容就少了点。
他记忆中的顾星洄,永远都是一副随时为自己遮风挡雨的样子,哪怕是再大的风浪,都能用他那宽阔的后背,为自己圈起一个温暖的避风港。
方远仁垂下眼眸,崽崽不算安稳的睡颜刺痛着他的眼睛。
其实,当时的顾星洄很累吧。
年少成名,明里暗里的唇齿利刃不知道有多少,年纪轻轻就肩负起整个门派的责任,哪怕是再小的事,都亲力亲为。
可当时的自己好似只会躲在他的羽翼下享受,帮不上忙就算了,还经常缠着他要吃喝玩乐,时不时闯一些不大不小的祸,还麻烦他善后。
方远仁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声,想摸摸顾星洄的脸。
没想到,手指刚放上去的瞬间,顾星洄就剧烈地抽动了一下,哇的一声,哭着睁开了眼睛。
“阿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