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夏如实说道。
薄枝闻之一愣,但好在她背对裴怀瑾,这番神情也只有松夏一人观之。
“好了,你回马上吧,一会我们便进城门了。”
她回了神,吩咐松夏回去,而她自己也将探出车窗的头颅撤了回来,关了这扇小窗。
望松夏神情,她恐怕并未说全。若仅是言语冲撞那便好了,薄枝坐在马车中想着。
裴怀瑾也听了松夏的说辞,神色淡淡,劲瘦的脸上轮廓落拓,眉眼疏朗深邃的不近人情。
显然,这种事对他来说只是眼中的一粒沙尘。
薄枝视线落在他身上,而后缓缓移开。以她如今的身份,本应视若无睹的,但是方才那边的争吵时,她看到了那平民身上的衣衫褴褛和面黄肌瘦的脸颊。
前朝昭云百姓以农兴国,直至今时今日,他们也还是守着土地。可粮食水涝减产,日子自然不好过。
“裴大人,你说这些前朝的遗民如今生活的怎么样?”她指了指窗外,如宝石般琥珀琉璃的眼睛就这么看着他,问道。
裴怀瑾知道薄枝所说的是什么,他默了默,薄唇轻启道:“天灾人祸,夹缝求生。”
他说的倒还算是客观。
薄枝一改懒散,正襟危坐,注视着裴怀瑾。
只是身为昭云王朝的刽子手,他看到这番景象却表现得如此冷漠,真不愧是裴大公子。
她心中不禁感到讽刺。
马车进城之时,裴怀瑾并未出示官牌,就连马车上的标识也被一并摘下,一行人伪装成了富商,进了山阴县城。
既是调查,便不可能人尽皆知,至少在确认此地地方官员是否涉案前,他们不宜暴露。
这是薄枝与裴怀瑾达成的共识。
山阴县中最好的客栈当属蓬莱驿馆,一行人以裴怀瑾于薄枝为首,先后进去。
掌柜见他们来,自知今日有贵客,便迎将上来。
“掌柜的,四间上房。”熊讷将一袋银子扔到掌柜手中,沉甸甸地一摞。
掌柜当即喜笑颜开,“好嘞,几位客官请上楼。”
薄枝看了眼掌柜手中银子,扭头看向裴怀瑾。
“别多想,公差有旅费。”男人眼神轻瞥,淡定道。
而后他先行上了楼。
薄枝望着他的背影,她也没多想啊,不过能白嫖真是又给她省银子了。
连夜兼程赶路,小六、松夏他们都未曾睡好,所以大白天地都在屋内补觉。
只有薄枝,在途中马车中睡得最足,而途中裴怀瑾也只顾及那些古籍,任由薄枝霸占车内其他空间。
三楼上房他们屋子相互紧邻,薄枝与裴怀瑾在中间,江容与熊讷一间,小六一间。至于松夏,她已经被默认是薄枝的“人”了。
薄枝推开屋门出来时,恰好与裴怀瑾撞上。
她扫了他一眼,被他衣着吸引,只见他已换上一套雪白直襟长袍,腰间的金镶玉红宝石腰封勾出劲瘦的腰部,一直以来的束发换成了青丝半绾,玉簪插在发间,长发自垂。
清瘦如玉的面颊平静,却被白衣冲掉了那股子矜贵中的冷淡。
男人显然意外此刻地撞见。
“裴将军这是去哪?”薄枝随口一问。
裴怀瑾显然自有去处,只是此刻面对着薄枝,他却粘住了口,只是说道:“随处转转。”
薄枝眉眼散漫,却挑了挑眉,“哦?真是巧,薄某也随处转转。”
她观现在的裴怀瑾,姿容绝色,文人衣袍,倒是真有几分华京传闻中惊才艳艳的公子风范。若是他没有被赶出家门被迫拿起刀枪,想必也应是如此的装束。
薄枝搜起过去记忆,能想起的也是曾经午夜梦回惊醒的冰冷双眸,倒是忘了,她原也是见过他穿战甲的样子。
“既然如此,我与裴公子一同转转吧。”她提议道。
因为她突然发现,现在这副文人装扮,明面上对她丝毫没有威胁的裴怀瑾似乎也没有梦境中的那么恐惧。即使知道他杀人狠辣,但她也不是吃素的。
她想试试,若和这人多接触些,能不能解除她这夜夜依靠香料才能安眠的梦魇。
可裴怀瑾内心便没有那么情愿了,他有要事要做,而薄枝难缠。他不如随“他”一同出门,再寻机会脱身。
男人如此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