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没想到,这场见面,却相隔了四年。
如今的网线已经铺进了乡村,应时月赚了钱,邻居家的夫妇本就中年得子,因此已然年老。他给两位老年人送了智能手机,逢年过节给他们转点账,发上一句祝福,再聊聊家常——如今在应时月的委托下,他们在帮他照顾那两棵桂花树。
但纵然现在没有人再欺负他,他也一次都没敢再回去过,只敢旁敲侧击向同在外打工的、他们的儿子打听近况。
应时月也不敢再用桂花味的洗衣液。
早在四年前,应时月就已经换了洗衣液了——他现在用的也是某种花香味的,但他分辨不出来。
只是没想到乔亦会一直用下去,大概是某种惯性。应时月心想。
久违地,他突然又有点想那两棵桂花树了。
也有点想那个桂花味洗衣液的外包装盒。
*
“……十月你怎么了?”
就在此时,乔亦的声音响起,将应时月从回忆拉回了现实。
乔亦所承诺的“半分钟”早已结束。这人时间观念特别好,也说话算话,已经按时松开了抱着他的手臂。
但应时月却还在发呆——然后他本能般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才后知后觉摸到了一手的泪水。
乔亦见状,似乎也想伸手帮他擦掉泪水,但最终,那只右手静止在了半空中,没有落下去。
应时月摸完脸,又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好像还没有回过神。
乔亦保持着如此动作,神色是完全无法遮掩的直白的紧张,或许还混杂着焦急和愧疚:“……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做得不对,都是我的错,别这样啊应时月。”
——即使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意识到应时月情绪的由来。但应时月被他抱过之后就开始哭,总归这份情绪是因自己而起,所以道歉也理所应当。
“对,是你不好,是你做得不对,是你的错,是你对不起我,你什么都不知道。”应时月深吸一口气,直视着乔亦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声音有些干涩,“你知道吗乔亦,我曾经也有过一个很累很想要依靠你的瞬间,我为此改了行程提前了两天回来,当时你在哪里呢——你如果真的很喜欢道歉,那我这么说可以吗?”
乔亦怔了片刻,下一瞬间,脸色变得苍白。
这人很聪明。应时月相信,联系年假不回家的事实、和当初他出发时的匆忙,这一句话,已经足够让乔亦猜到自己当年请假回家的理由。
“我当时……”他顿了很久,终于犹豫着开口,但只说了三个字,便说不下去了,最后垂着头说,“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是我一直在自以为是,如果你现在其实没那么想看见我的话,可以直接告诉我,我可以从你眼前消失,不会再这么缠着你了。”
“你说得很好,你也知道你在缠着我啊,”对视和漫长的沉默后,应时月看着他说,“所以,你这是消失过一次,还想消失第二次?”
“……谢谢你十月,”乔亦闻言,愣了片刻,然后说,语气是他身上少见的认真,“我保证,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