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霄只觉得脖子一痛,便知道瓦片已经轻轻割破脖颈。她轻声笑着说:“不用帮忙了,谢谢苍侯。”
说着,她垂下手里的刀,示意自己没有敌意。
苍凛既然这么说,很大的可能并没有与李芜一条心,甚至他也和自己一样,在京畿城升天的混乱中闯入天宫,被困在宫宇嶙峋的骨架里。
苍凛早已疯魔,拖着她朝后几步,闻霄两脚紧紧蹭着地,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拉扯起来。
“苍侯何必呢?您的本事我是知道的,像您这样的人,日后是要为天下苍生做大事的。”
苍凛道:“我这样的人?我是哪样的人?”
“雄才大略,一心为民!”闻霄说完趁其不备,反手用刀戳像他的大腿。
苍凛闷哼一声,却仍是不松开闻霄,闻霄便挥着刀继续向身后盲刺。
脖子上的疼痛感越来越强烈,丝丝凉凉是皮肤被划开的感觉。
苍凛像是疯了,一边躲闪一边颤抖着手,在闻霄脖子上割了道不深不浅的伤。
“北崇要死,你也要和北崇……一起去死。”
他的表情逐渐狰狞,一路颠沛流离让他眼球凸出,形象骇人。
闻霄知道这个人疯了,继续下去一定会杀了自己,可她不能让步,更不能松手。于是她咬紧牙关,挥刀继续向身后捅去。
就在两个人搏杀最激烈的时候,突然一道眩目的光在二人身侧炸开。巨大的冲击迫使苍凛松开了手,闻霄整个人被甩飞出去。她挣扎着要爬起身,胳膊止不住的打颤,眼睛也被沙子迷住。
模糊之中,苍凛的身影像是弥漫着邪气的煞神,高举起一块砖,恶狠狠朝闻霄头上拍下来。
血从闻霄头上流出,她呻吟着试图爬起来,头晕目眩连站立都困难。
她踉跄着摸索着,朝掉落在地上的刀走去,喘息声越来越大。
苍凛在方才的爆炸中也受了些伤,砸闻霄那一下子已经是勉强,见闻霄摇摇晃晃抓起刀,干脆扑过去死死将她按在地上。
男子力气本就大,苍凛又不是寻常男子,闻霄咬紧牙关,刀竟硬扛着缓缓举起。
她已经睁不开眼,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苍凛,你现在不是在与联军为敌,你是在和世人为敌。你以为联军败了,北崇能有一日安息吗?你也不过是抱薪救火!”
“冠冕堂皇!”苍凛双目猩红,怒吼道:“你算什么君侯?踩在他人尸骨之上,你也配一统天下!”
“我何曾?”
这一串振聋发聩的指责倒是让闻霄措手不及。若说打仗伤了无数人的性命,闻霄自认有罪,可北崇素来好战,难道苍凛就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别演了,水神尸骸为引,炸开愁苦海,太阳坠落的时候引渡海水,牺牲北崇一国,以救万民。”
什么玩意?
苍凛的话犹如惊雷在闻霄脑中炸开,茫然的神色在闻霄脸上一闪而过,又被苍凛迅速捕捉。
“你不知道?”
闻霄趁机猛地将他推开,“这不可能,炸开愁苦海,海水淹没大陆,到时候无一人幸存,你被人骗了,根本没有的事!”
“联军已经绕道北崇,你休想狡辩!”
大地不断震颤,銮爱天宫的骨架都开始不稳,砖块如雨般掉落。
苍凛目光锐利如一把凶剑,“你问我,你不如问问你自己,倒是盘了个什么大好局面!”
实际上他已然看了个七七八八,闻霄的确不知道此事。
“我……”闻霄仍处在震惊之中,营地里的一切串联起来,她一直都觉得自己是算无遗策,没想到谷宥竟瞒着她设计了这些。
那逐日之后的事情呢?谷宥又瞒了自己多少?
这后果当真是自己能承担的吗?
苍凛恰好喊出了她心中所想,“你们联军口口声声说要逐日,逐日的后果,你真正盘算过吗?你想过这个世界的法制、阶级一个个崩塌该有多混乱吗?你以为凭着一腔热血可以改变世界,你有没有想过,现在的世界正是老祖宗一代代验证延续下来的!”
闻霄后退了两步,转过头,看到山下的京畿城已经燃起大火,无数钩索扒在悬空的城壁上,借着这些钩索,联军顺利滑入京畿城。
一切都为时已晚,逐日大弩早已调度完成,逐日势在必行,而北崇覆灭已经是板上钉钉。
闻霄看着京畿城里映得血红的河道,坚定道:“我不骗你,就算逐日大弩齐发,也是李芜身死之后的事,我一定会拼尽全力保住北崇。”
苍凛讥讽道,“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你难道还能信别人吗?”闻霄一把将苍凛拖拽起来,“逐日和推翻京畿并不是捆死的,跟我走,拿住李芜便能和谷宥谈判。”
苍凛半信半疑,可就像闻霄所说,他别无他法。他无奈地道:“你在这里见不到李芜,你和我一样,被困住了。”
……
方山之上,一支支小队顺着钩索滑向京畿城。远远望去,群蜂涌至,钩索横空。
祝煜站在方山之巅俯瞰那熟悉的城池,昔日繁华已去,浓烟滚滚,故乡已经变成了战场。
祝煜侧身问兰和豫“你也要入城?”
“对,我一定要这么做。”
“天地大阵的事我替你瞒下了,没告诉闻霄,这次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可不能赖给我。”
祝煜嘴上这么说,对于这位毒舌的老友,他还是关心居多的。
兰和豫笑了,轻纱覆面遮去了那条丑陋的疤痕。“祝煜,你说我们这么做,值得吗?”
“做都做了,想这些做什么?”祝煜活动了下筋骨,随手卸了身上沉重的甲胄,丢到一边去。
兰和豫道:“你说得倒是轻快,若是把太阳射下来,你没想过我们会一起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