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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福字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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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阿玛的御碑是宫中之物,照说是官物。但碑至今好好的立在佛阁,绮罗没有偷盗,也没有私拓——绮罗就是经过时,多看了两眼。

先太皇太后将字勒石成碑立在大门,原就是给人瞻仰的,没人能指责绮罗说不应该看。

绮罗看后觉得好,私下临摹,人前书出——士人学书,不都是各方求贴,拣心仪的临摹?

比如皇阿玛御案上的几百张《福》字,有几张是自创书法?还不都是名人碑帖临摹或者跟玉婷、秀英一样,干脆临的丈夫家主的字?

嗯,这前人的字都有我等皇子临摹,皇阿玛作为天下之主,我的皇父,书的“福”字得绮罗心慕,临摹,似乎也不足为奇——后宫嫔妃就不提了,即便太子,幼年得皇阿玛启蒙,手把手地教读书写字,最早临的就是皇阿玛的字,而我在乾清宫三年,也没少得皇阿玛指点书法,临过皇阿玛的字。

何况今儿过年,家宴书“福”字,原是祈福,没道理,绮罗临摹一个皇阿玛的“福”字反招祸——我忽然想到:太皇太后将福字碑留在佛阁原该是赐福所有礼佛人才是!

越想,我越觉得绮罗私临御碑不能以盗罪论,甚至于不该处罚——如果皇阿玛不想他赏臣下的福字、牌匾、御碑一类从此束之高阁的话。

……

“嗯,说说看什么罪?”皇阿玛话家常一样问绮罗。

绮罗磕头:“奴婢实不该贪着宫里的福字碑好,私下临摹。铸成大错,还请皇上治罪。”

耳听绮罗以“贪”、“私”二字形象描绘自己对福字碑的见猎心喜、跃跃欲试,我很惊叹:这俩官场忌讳的杀头字还能这么用?

绮罗熟读《大清律》,一准知道她私临御碑不在白纸黑字的律条之内,是罪是罚全在皇阿玛一念之间,如此以退为进,直承己错,立足实诚人设的同时更于不动声色间送皇阿玛一顶高帽——换作是我,也无可能做得更好!

“你说宫里福字碑好?”皇阿玛不动声色地追问:“那么朕问你,这字儿好在什么地方?”

皇阿玛登基四十年,天威积重,明查秋毫,哪这么容易为臣下言词糊弄?

单看绮罗刚刚写福时的纯熟,我信她是真的喜欢这个福字,一定能引经据典地说出这个福字的许多好处来,但问题是她才刚跟皇阿玛装了傻,是皇阿玛金口玉言几番认定的“实诚人”——绮罗当下到底要怎么说才能既实诚又能打动圣心呢?

眼光扫过桌上的佛手盆景,我寻思皇阿玛这个福字,原是为先太皇太后求寿,故而写的瘦瘦长长,可称为“寿福”。绮罗早年算命活不过六岁……

“回皇上,”我尚望着桌上的佛手盆景筹谋措辞,绮罗已磕头回道:“奴婢瞧着这碑哪儿都好,就没不好的地方!”

竟然又含糊其辞。

我委实佩服绮罗的胆气——真就是一条道走到黑啊!

“哪儿都好?”皇阿玛显然不信。

“是!”绮罗头磕地上:“选秀时,奴婢去佛阁祈福,听说这碑来历非凡,便多瞧了一会儿,结果越瞧越好,偏还说不出哪儿好。因宫里规矩大,佛阁不能久留,便将样子偷记心里了。”

“因是宫里的东西,奴婢也不敢问人。只想着好好练,练熟了,工夫到了,自然就明白了。”

绮罗这番话粗听颇有“书读百遍,其义自见”的道理,且也挺符合绮罗这个实诚人身份,但压根经不起推敲——不说秀女在宫里的一切言行都有人记录在案,只说秀女进佛阁,两人一排,列队而入,绮罗只凭过门而入那一瞬的记忆临摹,这个记忆得多厉害?

刚爷才提醒绮罗不要胡说,竟一点没放心上。我想着来气,但绮罗话已出口,驷马难追,现就只能等皇阿玛圣心独断了。

鸦雀无声中,皇阿玛拿起字仔细端详,我掐着念珠合计:今儿除夕,皇阿玛总不至于家宴问案,立传了魏珠和选秀档案来拍绮罗的谎吧?

……

“老四,”皇阿玛忽然问我:“你这桌的墨谁磨的?”

嗯?我有些意外,还是立刻禀告:“回皇阿玛,是郭洛罗氏磨的。”

皇阿玛点点头,吩咐:“梁九功,把那块红枫松花砚拿过来赏给绮罗。”

松花砚,产于松花江,因涉及我满洲龙脉,被列为国宝御用——皇阿玛在位四十年,不过制得六十余块,匀到每年都不到两块。

由此松花砚历来只赏给皇子和少量功臣——从不赏妇人。

不说佟贵妃、宜妃、母妃没有了,即便先前的仁孝皇后,现在的太子妃也没有。

红枫松花砚是六十余块松花砚中唯一的红色松花砚,是松花砚中的孤品,为皇阿玛收藏在御书房赏玩。

没想今儿皇阿玛竟肯割爱,将这块砚赏给绮罗——显见得绮罗书的这个福字不是一般地契合圣心,刚皇阿玛问绮罗话,压根不是问罪,而是在思考怎么赏赐绮罗。

绮罗能当皇阿玛这样的赏,我沉吟:很投皇阿玛的缘啊!

……

皇阿玛此言一出,自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一宫人,甚至连皇太后、太子、太子妃、宜妃、母妃的眼光都齐聚到了绮罗身上。

宫中诸人,谁不是时刻揣摩天心、谋搏盛宠?

奈何皇阿玛圣心独断,天威难测。难得今儿出了绮罗这个特例,必是各种探询,各方权衡……

绮罗脸上难得地露出欢喜,一个人跟个熟透了的石榴一样笑咧了嘴,露出雪白的贝齿,没一丁点犹豫地磕头谢恩:“奴婢绮罗谢皇上赏!”

显然,绮罗不仅知道松花砚,且心向往之。现领赏的兴奋劲儿跟刚刚领玉石盆景完全判若两人,就很不合规矩。

所谓“雷霆雨露,莫非君恩”。绮罗一个庶福晋何敢挑拣皇阿玛的赏赐,瞬间变换两副嘴脸?

我愁得头疼,皇阿玛却是不以为意地抬手,叫起绮罗。

梁九宫送来砚台,绮罗双手接过,啪嗒打开匣子看了一眼,立马喜孜孜抱在怀里,再不肯撒手——不说使小太监送了,即便坐回座儿也不肯放,双手搂抱着紧贴在她那个突兀的胸口上。至此还不放心,间或低头看一眼,看到还在,便又忍不住地笑,笑得跟朵开过头的花似的,没眼看。

罕有地,满满一宫人,没人出言嘲笑——连最爱说笑话的宜妃都没拿绮罗打趣取笑。

毕竟宜妃临摹皇阿玛福字二十余年,其间再获宠幸,也没得一块松花砚。

至于绮霞、绮云,争强好胜十余年,自谓琴棋书画无所不精,一辈的姊妹妯娌再无人能出其右,结果没想素日看不上的庶姊妹绮罗仅凭一个“福”字,即盖过了自己早前所有的彩。

绮霞、绮云的脸已黑得跟冻坏了的柿子似的,黑红黑红的,脂粉都掩盖不住。

琴雅、玉婷、秀英就更不会笑了,毕竟她们才是跟绮罗有直接利害关系,首当其冲的一拨。

……

皇阿玛居高临下,将一切尽收眼底。

多半皇阿玛也是头回见识绮罗这个将个人喜好全顶在脑门上的任性,不时地瞅绮罗一眼。

及等皇阿玛后宫密贵人王氏献舞,众人眼光都为密贵人的舞姿所吸引,独绮罗这个异类尤不忘怀里的砚台匣子,继续对着匣子傻笑,皇阿玛愈加频繁留意绮罗——至此不管谁献艺,每遇精彩皇阿玛都会扫绮罗一眼,而绮罗也不负皇阿玛所望的冲着砚台匣子傻乐到终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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