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她所说的对长姐的情感,在谷纾看来,可笑又荒唐。
她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灰,转身离开。
冷宫门上的灰实在太重,以至于谷纾一碰上去,就沾了一手灰。
“谷纾。”何锦雁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
她没有回头,只是停住脚步,听她说完最后的话。
何锦雁的声音很苍凉:“我再也离不开这里了,你日后若有机会,还请代我向长姐问好。”
谷纾感觉不对,她回头,只见何锦雁一头朝墙上撞去。
“何锦雁!”
她疾步跑过去,却一脚踩到了自己的裙摆,重重地摔在地上。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巨大的撞击声,何锦雁双目圆瞪,额头上的血顺流而下。
“嘀嗒、嘀嗒——”
房间的地板被染成深红色,血珠混杂着尘灰滚落。
她强忍着膝盖的痛意,过去抱住何锦雁:“不准死!不准死!你的命是我向陛下求来的!”
“我才不帮你去看你的长姐!你自己去!你要是死了,我送你长姐去黄泉路上和你见!”
她不停地说着狠话,声音中早已全是哭腔。
她恨何锦雁,可也真心喜欢过这个朋友。
她身边死了好多人,所以不管是谁,她总想要留住。
为什么,总是,谁都留不住…….
“春倦!春倦!找太医来!快找太医来啊!”
门口的春倦看见这番景象,也不敢耽搁,连忙跑去了太医院。
何锦雁撑着最后一口气,她用手贴上谷纾的手,断断续续道:“与其、等他,来、送我走,不如,就这样,死在,纾姐姐的,怀里。”
“何锦雁!你给我活下来啊!”谷纾握紧她的手腕,感知着她脉搏最后的跳动。
“对不……”
起……
陷害夏困,并非我本意。
只是这句话,她终究没有撑到说出来那一刻。
她的脉搏终是没有跳动。
身子也变得越来越冷,即使谷纾抱着她,也依然没有一丝回暖的迹象。
如何锦雁自己所说,她再也没有走出这里,这个皇城。
一卷草席,成了她最后的归宿。
那明明是个很聪明的人,也很有手段,只是她遇见的,是姬良。
她的身后,还有牵挂。
这是万万不行的。
武安门上的风很大,谷纾的裙摆被吹得散开,珠钗摇晃,门内是层层的深宫,这里很大、很大,是她住过最大的宅子。
却又太小太小。
大概是门外不远处,是灯火葳蕤的太行街……
姬良说,她以后在宫里,再也不会有人害她了。
谷纾只是面无表情地听着。
何锦雁刚走没几天,前朝传来消息,西岭王木拉达死了!
西岭竟然由一个女子继位了!
听闻这名女子乃是西岭的长公主,此人剽悍的很,曾一口气娶了四个夫君。
而今更是亲手杀了木拉达,因此,西岭和东幽的联盟彻底奔溃,南昭和北羌此次不战而胜,举国欢庆。
至于这个女子,谷纾总觉得熟悉。
她从柜子里翻出多年前的那本《西岭爆杀记》,上面赫然记载着,西岭王有一女,高八尺,壮如牛,力拔山兮,其性风流,夜娶四夫,日日笙歌。
谁说女子本弱!
谷纾将书合上,拂去了上面的灰尘,重新放了回去。
前尘事尽,她终于得了闲。
仲夏暑意浓,她穿的轻薄,将头发挽起,坐在院子中酿酒。
其实她不会这些东西,但前几日谷府来消息,谷术闲要和青灵成婚了。
以十里红妆,娉新妇入家。
平常的金银细软,谷家自然不缺,于是谷纾准备亲自为他们酿喜酒,聊表心意。
赵宁儿也没闲着,她曾做瘦马那些年,什么都学过,酿酒自然也是。
几人就这么顶着太阳,在院子中不停地忙碌着。
谷纾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赵宁儿聊着天:“宁儿姐姐的手法真巧,若是在宫外,开一间酒铺子,定也是远近闻名的酒娘子、酒西施!”
赵宁儿笑了笑:“酒铺子到没想过,但曾经我就想有那么一天,我和夫君坐在院子里酿酒,待酒装入坛,再埋入土,来年同饮一朝春。”
“听起来真好。”
她思绪飘远,想象着姬容煮酒的场景,不自觉笑出了声。
赵宁儿并没有点破她,只是在一旁宠溺地笑着。
“宁儿姐姐,和我一起去我兄长的大婚吧。”谷纾突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