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在茉白初二,情人节后不久。
本来应该是学生们依旧悠闲快乐的日常生活,却是在这一时期,幸村入院了。
最初是在校外车站晕厥,被叫了救护车。进入医院后做了检查,才发现幸村患上的是相当的难病。
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不仅是茉白,网球部的其他人也是如游梦里,不敢相信这突如其来的噩耗。
没有任何征兆。
亦无法保证痊愈的可能。
不论是网球、学习、还是其他方面,幸村皆是没有瑕疵、堪称完美的。
生活中的一切顺遂。只要他想,任何事都能按照他期望的方向行进。
而这场重病,却是他人生中第一次遇见的难关。
……
幸村入院的第一个月。
时常会有人来医院看望他。从同学到老师,从亲戚到朋友。幸村的人缘相当不错,可反而是因为不时前来的那些生人或熟人,让他感到些许无所适从。
就连幸村自己都尚未接受自己患病的事实。
他还能够保持从容,心有余里的想着恢复后的日常,惦念着在网球场上奔跑的青春。
……
第二个月。
时期进入梅雨。晴朗的日子愈发减少,幸村感觉似乎自己愈发鲜少的见到阳光。
而随着雨日的增多,来访之人也愈发减少。对比入院初时,幸村竟觉得现在有些冷清。
网球部的大家都有训练,很少能够聚集在一起前来探望。
真田带着茉白来得算是频繁,却也并非每日。
当然,幸村也不需要他人每日前来探望。
——没关系的。
因为我也很快就能够恢复,回到球场之中了。
……
第三个月。
其实他早已知道自己患上的疾病是如何难缠。从主治医生每次与自己交流,明明紧锁眉头,却强迫自己露出僵硬的笑颜时就能看出。
医生与母亲的交谈在门外断断续续:“手术……”
“成功的概率……”
窗外暴雨落下,遮掩了一切喧嚣。
独自一人在病房中,疼痛伴随着雨点的敲打声一点一点的蔓延至骨髓。那时候,幸村意识到,他已经没有办法再伪装出“从容”了。
幸村精市本应是完美的。
如果他不曾遇见这蔓延许久的疼痛、说不清完治可能性的疾病、不确定成功几率的未来的手术的话。
无人陪伴的夜晚里,病痛剥下了一个人作为“人”的所有伪装。
疾病高高在上的注视着他的挣扎。它用痛楚将人推入深渊,又以绝望促使人崩溃。
黑暗的前方仍是黑暗,夜晚中见不到黎明。
幸村从未如此清晰的意识到——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神之子”。
他未曾被上天眷顾。正如此时的他,只是毫无意义的经受着漫长而不知其尽头的折磨。
剥开日常里伪装着的游刃有余后,在一视同仁的病魔面前,他只是因疼痛而丧失尊严、丧失自我的一介凡人而已。
不论他是如何优秀、不论他对未来抱有如何期待。
——乌云密布的日日夜夜里,神之子坠入凡间。
……
雨季持续着。
望向窗外时,幸村想道。
他的未来亦有如这被乌云遮盖的天空。黑云密不透风,漏不出一丝光亮。
……
再次醒来时,茉白坐在床边,正削着苹果。
是很安静的一副画面。
见他醒来,茉白便笑起来,把削成小兔子形状的苹果放在了他的近前,转身去洗了手。
真田和茉白来得更为频繁一些。大部分时间是由茉白担任了幸村与外界交接的窗口,她会把网球部的现状、学校的事情转达于他,再由真田补充一些其他信息。
虽住院许久,但幸村掌握的信息不算滞后。
幸村仰躺在病床上,看向身旁的茉白:“在和我说说最近的球赛吧。”
显然茉白也去旁观了比赛。她从上场人员开始,再到每场比赛的精彩之处。少女语速不疾不徐,声音如同淌漾的水流,娓娓的说完了全程。
幸村不知自何时起已经闭上了眼。
时间静静地流淌着。
幸村突然问:“我家的盆栽……”
“没关系,我有去照料。现在还很精神呢。”茉白回答:“等你出院就能看到它们啦。”
茉白又问:“你要吃苹果吗?”
“现在不用。”幸村回答。
茉白悄悄拉起幸村的手,什么都没有说。
幸村又一次看向了她,并越过她看向窗外。
明明是因为雨时走行有诸多不便,明明因为是人选择了晴日里前来。
幸村却总觉得,“她来的时候,一定会是晴天”。
久违的晴朗似乎连他体内的疼痛也一并抚平了。
幸村紧紧回握住了她的手。是温暖的,带着阳光的味道。
……
住院半载,在病房里生活的时日快要覆盖他正常生活中的记忆了。
幸村的病情愈发恶化了。
医生以格外肃穆的表情向他说明了能够进行的手术方法、各种流程上的严峻性。
医生说,并不能保证手术的成功。
手术同意书签名与否由患者本人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