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柜门大开,陈默甚至能在一垒垒碗碟中找出5个以上的同款。
那时,年龄尚小的陈默并不理解这一家人的做法。
他们家里打碎的碗也不在少数。
碗碎了,戴上手套,把碎片用旧衣服包起来扔进垃圾桶。
这是他爸爸的做法。
心爱的碗碎了,重新买一个更漂亮的碗。
这是他妈妈的做法。
实在很喜欢,把碎片重新黏在一起,修好不就行了?
小时候的陈默是这样想的。
这个想法一直延续到高考完选专业。
“原来你是为了抚平广大小孩儿心中的伤痛才选择干这行。”
苏闻青摸摸他的脸,表情好不崇拜。
两人的话题很多,一直畅谈到深夜。
期间,陈默也询问了她很多有关于小时候的记忆。
苏闻青大学毕业之前的生活并不美好,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十分悲惨。
漏水的房屋,发霉的枕头,不见荤腥的饭菜和领贫困生补助时,同学异样的眼神。
除了院长,她几乎没有任何亲近的人。
可面对陈默的提问时,她对于这些遭遇闭口不谈。
不为其他,只因为人与人的相处实在是太无聊了!
交换品味,交换眼泪,交换童年的伤痛,然后抱头痛哭看日出,彼此的感情也在眼泪与伤痛中升华。
这个过程几乎成为了一个模板。
好像不和某节目的参赛歌手一样说出自己悲惨的童年,就无法得到他人的认可似的。
苏闻青最讨厌这样。
于是她说:
院长是一个很博学,很善良的女性。
她的手能拧得动布条拖把,也能织的起围巾,夜晚拍在自己的后背时,就是世界上最令人安心的催眠曲。
她很聪明,课本上的题目从来难不倒她,讲题的速度又快又准。
她的英文发音也很好听,比磁带里口糊成一团的外国人标准一万倍。
怕陈默不信,苏闻青字正腔圆地念出她学会的一个单词:
“Helicopter!”
陈默的眼底略过一抹惊讶之意。他把被苏闻青一脚踹开的毯子重新盖回她的身上:
“你才6岁就会直升机这个单词?”
“当然。”
苏闻青得意地点点头。
不过,还有一点她没说。
赚了大钱以后,她亲自给院长送了一台直升机。
说起院长,苏闻青三天三夜也概括不完。起初还能逻辑清晰地讲述一件事情,然而随着时间的加长,她的话变得毫无逻辑,想到一出是一出。
上一句还在说院长的凉拌黄瓜好吃,下一秒又转移到酱汁的配比,她喜欢多加香菜。
陈默只是搂着她,静静地听着,偶尔的附和声向苏闻青证明,他比谁听得都认真。
“还要放一点味精,”苏闻青说,“我刚刚讲到哪了?”
“刚才讲到凉拌黄瓜,之前是字母A的花体写法,还有一个黄铜的怀表,你只说了一半。”陈默柔声提醒。
“那我接着说黄铜怀表。”
苏闻青说一出是一出,陈默总能提取到关键要点,为她总结,然后再适当地提出一些问题。
话题源源不断,苏闻青又一次觉得陈默这人很不错,这么无聊的故事他也听得津津有味,半点都不扫兴。
直到最后,她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才在陈默的提议下回房间睡觉。
深夜,窗外的雨仍在下。
闪电破开灰蒙蒙的云层,豆大的雨水打在玻璃窗上,纵然有窗帘做隔音阻挡,可大雨连绵,房间内仍能听见稀稀疏疏的雨点声。
人的生理反应就是这么奇怪。
刚才还困得不行,可人一旦上床,睡意立刻就消散地无影无踪。
苏闻青有些烦躁地翻了个身。
她转向陈默。
陈默平躺在床的另一侧,光线昏暗看不清脸,只听得见沉稳的呼吸声,离睡着应该不远了。
她偷偷伸出一根手指戳向陈默的胳膊。
然而就在手指刚刚触碰到胳膊的那一瞬间,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玻璃瓶破碎的声音。
苏闻青手指一顿。
窗户早就关上了,不存在风吹落酒瓶的情况,除了有意放在玄关的高脚杯。
枕头边的手机也没有亮。
Amy在杭城,徐瑶来公寓之前不管多晚都会给她打电话,更知道玄关放了杯子,要特地绕开,不会发出这么大的动静。
苏闻青的手刚要落下,只听身边一阵翻动。
“外面有人?”
“不是自己人。”苏闻青答道。
说完,她面上一热,整张被子都被一股力蒙在了脑袋上。把被子往下扯了扯,只露出一双眼睛,床沿边上,手机屏幕照亮了一小片空间。
陈默已经起身,披着外套,动作迅速地走到卧室门前:
“你先报警,我去外面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