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缝斯诺默不作声,假装没有听到朋友的絮叨。他虎口比划数下,徒手描出三块扇形,魔法同步操作三把尖锥刀裁剪,获得一副完整的纸样。
古沙神官的注意力完全被友人精湛的手艺吸引。魔法操控剪刀、尖锥已然属于精细作业,斯诺不仅限于此,居然还能同时完成三处作业。这既需要稳定深厚的魔力值,更需要精准熟练的技术,缺一不可。
“魔法是信仰和天赋的体现,”陶醉于裁缝作业的神官喃喃道,“斯诺,你不该在这里,你不该在这里!”
斯诺垂下眼帘,指尖摩挲一匹布料。这布料是新送来的印染布,通体淡粉,附上渐深渐淡的花纹,宛若一卷春色盎然图,烂漫动人,最适合情人赠礼。
黑铁剪刀在魔法的指引下,沿着纸样的尺寸下刀,丝滑地裁出六片布片。操纵魔法的人却停下了动作,任由布片软趴趴落下,剪刀悬挂其上,锐利的剪子口几乎戳上布面。
“古沙,我说这样不也挺好吗?我不讨厌裁缝的工作,也很擅长做精巧的活计,主顾虽然大牌了点,总归算稳定——这样不可以吗?我们可以不用做这些......”
古沙神官从流畅的作业中惊醒,眼神空洞地望着斯诺,无声地施加压力。在这股无形的催促下,小裁缝不得不加快手脚,抽出金银缎线,一边牢固地缝合香囊,一边巧妙地藏起针脚。两枚香囊的雏形初现,小巧可爱。
小裁缝又翻出一筐干花筛选一番,尽可能挑出长得圆润、完整的花瓣,小心翼翼地填充香囊。等到两枚香囊小肚子微微鼓起,他停下动作。这次他没有发话,只是静静看着神官,仿佛责备他一样。
古沙神官不由侧头,避开裁缝的视线。他伸手入怀,掏出两枚魔法宝石,丢在工作台上,再也不敢看,好像刚刚陶醉于此的人不是自己。
斯诺没有得到期望的答复,失望地低下头。他没有使用魔法,亲手拿起魔法宝石。深红色的那枚填入左边的香囊,淡红色的那枚填入右边的香囊,所有复杂工序到此结束,只剩下最终的缝合拼拢。
“啊!”他忽然惊呼一声,指尖隐隐发红,一个血珠挤挤挨挨钻出伤口,突兀地停留在洁白的指腹。
“怎么那么不小心!”古沙神官叫得比他还响亮,“真是的,你现在已经不能随意呼唤医生了,要多注意才行!”
“我去拿药草,你待在此地不要乱动,我去去就回。”他眼看血珠蠢蠢欲动,越滚越大,心中急躁,匆匆嘱咐斯诺后便绕回街口的药草铺子。
斯诺无奈地笑着,目送朋友快步离去。他等了一小会儿,等到一点儿听不到嘎吱嘎吱的脚步声,默默吮吸指尖,舔去血珠,继续作业。
古沙神官果然去去就回,还买来一堆药草。他细心地摘去止血草叶子的头部、尾部,只留下最柔韧的叶心,正要贴上裁缝的伤处,余光扫到工作台。
“我不是叫你别动吗!”他不赞同地看向好友,“你本来就不必亲手操作,如果不是非要通过委托才能下拨经费,我根本不期望你做这些。”
斯诺生硬地笑,眼神不住往工作台飘,很是心虚的样子。
古沙神官见小裁缝如此不自在,只得放柔声音,转而安慰说:“算了,你就是这样的人,无论做什么都很认真、都很卖力。这是你的优点,我不该说太多。”
斯诺没能回应好友诚挚的慰藉,勉强地扯出一丝笑。
古沙神官更加心疼,握着他的手说:“......会回去的,我们一定能回去的,到时候神殿再也不敢对你出手,你会夺回应有的荣耀,向国民尽情展现你的善良、你的诚恳、你的努力。”
斯诺尝试抽回手,却被激动的古沙神官拽得更紧。不仅如此,古沙那双铜色的双眸迸发出两道金属般的光芒,尖锐地刺进小裁缝的眼底、心底。
“我一定会带你回去,带你回到塔克斯帝国的王座之上。那是属于你父亲、属于你的位置,绝不会拱手相让于神殿的傀儡。”
“父亲已经去世许多年了,母亲也改嫁富商,就连我也......”
“斯诺·塔克斯殿下!”顶着神官名号的前王宫卫兵单膝跪下,朝他心中的主人发誓,“在下,古沙·可塔永远是你的剑、你的盾、你的车马。即使我披上玫瑰神殿的祭袍,信仰与忠诚也不曾迁移。”
“我会守护你、珍视你,就像我父亲对你父亲所做的一样。我们将堂堂正正地凯旋,斩下你叔父的头颅,让他为背叛血亲付出代价!所以,请你千万不要放弃!”
在他坚定深邃的注视下,斯诺放弃了挣扎,漠然地看着古沙神官取出一盏礼盒,把内封淡红色的香囊装入其中,精心调整位置,填入大量珍贵的花草以作装饰,甚至还附上了一道防震防腐的魔法宝石。
另一枚藏着深红色宝石的香囊就没有这样豪华的待遇。它明明长得一样可爱,却被草草塞入信封中,看起来非常随意。
明天,这两枚香囊将同时启程,一齐送至他们名义上的收件人索拉侯爵的住处。不过,送的人和收的人都知道,香囊真正的主人是谁——最起码,他们就包装华丽的香囊之去处达成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