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稚是个骨子里有点浪漫的人,表达感情的时候热烈里透着股矜持,总喜欢拿这种充满烟火气的问话代替表白,然后很期待地看过来。
邵朗星不直接接话,顾左右而言他:“我们晚上要给一个昨天刚到荣轩的朋友接风洗尘,有人提议吃完饭直接去电竞宾馆,我同意了。”
宁稚整理相机带子的手慢慢停下,像是有点发愣:“意思是今天不回公寓住了?”
“那个朋友不喜欢生人,带你去不合适。”邵朗星低声道:“我们约好了帮他收拾房子,等下直接打车过去。左熠不参与,你先送他回学校吧。”
宁稚没说话,抬头看了一眼邵朗星。
旁边的左熠猝不及防被cue到,紧张兮兮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这话听上去还算委婉,可实际不就是在变相赶人吗。
甚至说得难听点,还充斥着一股‘这没你事了哪凉快哪待着去’的感觉。
左熠看看一点商量意思都没有的邵朗星,再看看闭口不言平静对视的宁稚,一颗心都像是悬在了半空中,生怕这两位当街吵起来。
但好在宁稚并没有沉默太久。
宁稚好脾气地笑了笑:“行,那我不打扰你们聚餐,要是晚上喝难受了改变主意,随时给我打电话。”
邵朗星不跟他客气,点了点头直接转身跟舞团其他人走了。
“……其实邵哥,邵哥也不是故意的。”
左熠陪宁稚一起站在原地放空,犹豫了几秒道:“他只是……”
宁稚侧过头,有些好笑的看着他努力替邵朗星找补,无所谓道:“用不着安慰我。”
顿了顿,伸手一拍左熠的肩膀:“走吧,送你回去。”
……
之后几天,荣轩开始缠缠绵绵地下雨,温度也跟着紧急下坠,白天最高气温只有六度。要是想在外面不打寒颤地走一圈,秋裤俨然已经成了必备单品。
宁稚用了快一星期的时间,把原定上半年完成的稿件全部交公,终于有时间腾出手来,去自己工作室好好转悠转悠。
而与此同步进行的是,各大高校纷纷进入学期的下半阶段,不少大学生都开始了紧张又刺激的教资突击跟英语四六级预热。
邵朗星专业选的是金融,提前不复习的话到了期末跟送死没两样。而且他上次六级没过五百,心里憋着一口气,跑图书馆跑得无比殷勤。
宁稚发给他的消息多数都石沉大海,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跟人连了个语音,听说这情况之后倒吸一口凉气,深感自己不能影响他学习,紧忙又把电话挂了。
临近晚上九点,spray工作室内灯火通明,宁稚的执行秘书黎琼端着杯牛奶走上三楼,垮着个批脸把杯子重重撂在了桌子上。
宁稚从决定跟邱幼远拆cp开始,就一直宣称闭关赶稿,一点信儿都不往出放。各路买主普天同庆,下属员工急得一波一波去他家堵人。
时隔两个月,这还是黎琼第一次在工作室看到他。
宁稚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刷手机,听到下意识抬眼,看到黎琼黑得跟锅底灰一样的脸,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熄灭屏幕,尽力严肃地问:“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个表情?”
黎琼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自己拽了个凳子坐下:“还不是因为你。”
宁稚失笑,慢悠悠地道:“我最近一没拖稿二没不跟金主爸爸合作,给买家交上去的画也都不愧对自己收的钱,哪可能把你气成这样。”
“……你还真大言不惭。”黎琼登时一言难尽地看着他:“身为老板连着两个月面都不露,你自己说说这合不合理。”
宁稚自觉理亏,咳嗽了一声道:“怎么你们天天那么想见我,都没别的重要事做了?”
黎琼理所应当:“我们最重要的事,难道不就是围着你转吗。”
宁稚被噎了一下。
跟其他签了约的同行不同,宁稚并不隶属于任何一家公司。
刚毕业的时候,他日子过得非常糟心,同八九个人合租一间隔断,五十平的小房子被挤得满满当当,连半夜有人起床上厕所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直到后来被当时正热的作家看中了po在微博的一张画,生活才算慢慢有了起色。
那个作家欣赏宁稚年轻有灵气,不仅爆冷用了他一个新人的作品,还在各种平台不遗余力地为他说好话。
宁稚专业能力过硬,也足够争气,借着这股东风扶摇直上,很快就组建起了自己的工作室。
黎琼这帮人,就是当时起跟着他的亲兵。
spray工作室名字跟宁稚的笔名相同,这么多年也只有宁稚这一个画师。由于职业性质摆在这里,不管名头再大,所面临的纠纷也不会比明星还多。
黎琼原来是位知名影后的经纪人,到了这里宛如养老,处理起日常事务简直毫无挑战性,工作的全部难度,都源于宁稚偶尔抽风惹出来的祸。
黎琼往前探了探身:“说真的,你嘴上说的闭关难道不是随便丢出的借口么,怎么还真把积了半年的任务完成了?郝卓原本都没对你报什么期望,昨天痛哭流涕地来找我道谢,问我是不是拿着鞭子逼你画画了……哎呀,这给我不好意思的……”
郝卓,宁稚念大学时最好的朋友。硕士毕业后进入家族企业管理层,早早被生活折磨成了横竖一边宽的秃头总裁,找宁稚排单不为别的,主要就是想拿来逗自己的女朋友开心,定金合同一概没有。
宁稚嘴里总拿拖稿开玩笑,实际上很少晚交单。就算实在灵感缺失动不了笔,也必定按违约金如数打款,甚至还会承诺赔给对方一张品质不输议价的成品图。
不过当然,郝卓这种白嫖怪不算。
宁稚:“……”
宁稚懒得理会黎琼,重新拿起手机看邵朗星的舞蹈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