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就变成，她穿插在话题里问我，文档整理得怎么样啦，她给我发一连串二次元设计师的微博主页，和我说你选好看的去联系！

我下班会花一整晚学画画、接头像稿赚外快，我要在工作之余挨个查看主页挑选（我得承认我没有全部看完……sorry，嘻嘻），小姑娘最喜欢的设计师对我来说太贵了，不是负担不起，只是不划算。我说二次元美工圈溢价太严重了，不合理，职业美工公司出这个价钱可以做更完美的还能无限次改。我换了个便宜的问她这个怎么样。

她说不好看——她撒娇，说啊，好不容易出个本我想做最完美的。我的理智和情感在权衡，我的理智说我靠六百块钱一个封面设计工期还这么久你他吗抢钱啊，我的情感说她喜欢的设计是不错啊确实要完美一点，我去找校对，去和美工沟通，去和她给我发的一连串内页设计沟通，小姑娘性格外向活泼，我还要把沟通内容截图给她看。她除了催我出本，还要督促我更新，她说她想要万年蹲车底男配（叶修你真的……我哭死。）的剧情，想要IF线，我都理解，能写的我都写了，我和她说没有你就没有他的IF，她特别高兴。终于有一天我受不了了，我意识到无限制为她的爱妥协，代价是我对我的新坑咚咚咚都失去了创作欲望。我和她说，你真的很喜欢把控大方向然后细节落地交给我，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你这叫无良老板。

她慌慌张张地向我道歉，说我不知道，对不起，下次你觉得不舒服要直接说出来！她发了很多句话，其中提到了一个bot，她说天哪我去看“写手不吐不快”发现踩了好多雷。

我看到这句话其实有些想笑，我看得出来她是个被家人和朋友用爱包围去宽容的孩子，还处于临摹所谓“社交规矩”的象牙塔小姑娘，其实没必要学，做人如果自己没意识到、反而先去学规矩，那是自我规训。我没怪过她，我看她就像在看我以前。我玩类似bot一样的二次元圈时还是初中，有一个很火的平台叫ask，我那时候有个特别喜欢的语言COSER，COS一方通行，是个台湾人，我疯狂向他表白爱意，加他企鹅拉他进群，每天上下学都给他发好多条消息，因为最后之作的皮选有人了，我还特意注册了一个ask账号和他有关联，还去百度贴吧写同人文。实在是太喜欢一方通行，所以分不清喜欢的是他还是角色，后来有一天我发现他不回一个月了，我给他打电话，发现他给的号码是假的，一个经过我介绍认识他的好友和我说，他换企鹅号了，没告诉你吗？

我昨天删除这个小姑娘的时候，就想到这段故事了。我和朋友说，我真他爹服了，年少的子弹在今天击中了我的眉心啊。朋友说，我好几把想笑，脆弱时间到，我们一起祷告。

在删除前我给她发了很长一段话，大意是我现在没办法分出心神去回应她的热情，她天真、勇敢、善良，对世界仍然抱有没被伤害过的信任，认为“真诚的沟通可以解决一切问题”，但其实不是的，世界上就是有沟通也没办法解决的分歧，人与人之间也有沟通传达不了的情感。我真的很想回馈她的爱意，但我做不到。

她怀抱满腔爱意奔向我，认为我是天上的月亮。但我不是，我的现实生活一地鸡毛，只是把心中的幻想挂在了天上。

“憧憬是距离理解最遥远的距离。”也是读者和作者之间的距离。